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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底子要漏
第四十六章
陆宴愣了一秒, 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躁意，望向周言昭白净的脸, 看她轻轻蹙起的眉间, 黑色瞳仁里全是对他的疑惑，浅显的，一眼就能看透里面的所有，并无多余的其他东西。
周言昭上下清清白白的神情，更让陆宴轻咬下唇, 一脸忿忿地模样。
“陆宴？”周言昭满头雾水, 完全搞不懂他几个喘息之间，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一副表情来。
温和平顺的嗓音里带着狐疑，明明声线没有起伏，可听在陆宴耳朵里, 却像是带了一股电流, 从后腰尾部，沿着脊椎向上, 浑身一抖，便打了个颤。
这一个寒颤, 像是把所有身体上的感官全都唤醒了。
原本已经解开纽扣露出脖颈腺体的陆宴, 突然背过身去, 双手敏捷快速的把刚刚废了大劲才解下来的白色衬衣纽扣, 又原原本本扣上了。
陆宴整个人背站着, “不用检查了, 我自己身体我很清楚, 我好多了。”急急一口气说完, 不等周言昭诧异, 立即掏出通讯器联系胡管事备车，送周言昭回去。
做完这一切，陆宴身只微微侧过身，脸都没转过来，“今天就到这吧，你先回去吧。”没给周言昭问话的机会，迈开修长的大腿，径自走了。
愣在原地周言昭，手里拿着调试好的器材，望着陆宴疾走的背影，眉头直直皱起。
胡管事来的很快，一路把周言昭送到地下负二楼停车场，中途看了好几次通讯器，看一次面色纠结一次。
直到帮周言昭打开车门，才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周老师，抑制剂药片陆先生只喜欢绿色口味的，您那边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您制作一份全是绿色口味的。”
能把一向文质彬彬，做事很有礼节的胡管事，逼迫成现在这样。周言昭大致上已经猜到陆宴的要求。
周言昭刚要笑着点点头同意，通讯器却发来嗡嗡嗡声。低头一看，是始作俑者的本尊发来的。
陆宴：金属牌不能丢，好好收着。
嗡嗡嗡，紧接着下一条信息又发了过来。
陆宴：抑制剂药片我只喜欢绿色口味，还有，下次换个好看的瓶子装。
一眼扫过去，周言昭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整笑了。
抓起手上通讯器，对着车旁等待胡管事摆摆手，“胡管事，我先回去了，抑制剂药片的事，他本人正在和我说，您别操心了。”
胡管事明显松了一口气，眉眼露出一丝温和，接着对着开车司机吩咐两句。
悬浮车启动，车窗自动封闭，周言昭后背倚着，望着陆宴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打开编辑器，开始回复。
陆宴无心做事，盯着通讯器上自己连发的几条信息，正眉头皱着。
周言昭到底看到了没有？
等的好不耐烦，想要再发一条过去问问，结果周言昭回复了，很长一大段文字。陆宴乍见欣喜，扫了一眼之后，随即把通讯器扔到一边去了。
周言昭回复大意是：新款抑制剂制作费时费力，材质成本费，仪器损耗费和她个人成本技术等综合费用，大概收费十万，上一盒费用一直没结算，正好和这次一起。
然后发来她自己的收款账号，个人信息。
陆宴把通讯器扔了，三秒之后，又捡起来。屏幕上聊天页面还是最后的汇总的结算金额和收款账号信息。
冷哼一声之后，回了句：一个月后一起结算。
一千万都给了，他不差那些零头。
苏俊雪的这几天的干的事，让周遭认识的他的人，都感觉他可能又无聊了。这股折腾劲倒是让很多人当做乐子看了。
别人都在背后说他发的什么疯，段廷议听后开始闹心，睡不着。
尤其想到苏俊雪竟然还搬到阿昭家隔壁，他哪还有半点心思工作，工作全都推了，还趁机休了年假。眼下什么都没有阿昭重要。
段廷议断定苏俊雪对阿昭的喜欢，就是他往常的玩乐作风，闲着无聊，借此打发时间，绝不会长久。
苏俊雪这边，大张旗鼓的找人道歉，完事拿到双方笑容灿烂的合影，就准备跑回来找阿昭交差。
周言昭这刚清净没两天，墙上的裂缝，见天张口找人来修，人真的找了，说过几天就来。目前裂缝就是一块窗帘布遮着。
彭四月就想不明白，人家都是oga防备alha的，怎么到她家，全反了。
阿昭一个alha，怕什么啊，要吃亏也不是她们啊。
想明白之后的彭四月对这个裂缝也不怎么上心了。
苏俊雪过来，还带了礼物。
不开门不行，这人站在大门口，能把门敲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出来，连住在楼下的人，都忍不住好奇上来看两眼。
白净清俊的一张脸，笑起来眉眼舒朗干净，怀里抱着一张枣红色实木相框，一进门，献宝似的，“阿昭，快来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摆放好，实木相框里是由一棵植物根系完成的一幅画，根须没有一点泥土，清洗的很干净。尤其主根的颜色，金黄金黄还闪着光泽，疏密渐变到根须尾部的白色，层次明显。距离远点，还挺美观的。
周言昭望着苏俊雪喜滋滋摆放好的相框，面色冷峻，“苏俊雪，你回去。”
简短有力的几个字，自带一股冷漠冰冷。
“阿昭，你是工作累了吗？”说完立即开始卷袖子，“我帮你按摩两下吧，这个我以前无聊，跟着一个老师傅学的，他还夸赞我有天赋的。”可惜祸从口出被赶出去了，夸赞他有天赋？这是骂他，还是诅咒他家？
苏俊雪衣袖卷到胳膊肘，手臂骨肉均称，线条很漂亮，占了一个白字，在日炽灯下，皮肤白的有些晃眼。压压手指，就要给周言昭按摩肩膀。
周言昭眉头紧皱，一把抓住苏俊雪伸来的手腕，冰凉的指尖，刚一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就听到苏俊雪倒吸一口气，“阿昭，你手怎么这么冰啊。”
周言昭看着苏俊雪装傻充愣，继续纵容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掌下用力，一把拽过苏俊雪的胳膊，二话没有转身往门口走。
苏俊雪被阿昭强扯着，脚下踉跄的跟在后面，“阿昭，你是生气了吗？你不喜欢我送的礼物？”
周言昭生硬的把人拽到门外，松开手。神色冷漠的盯着苏俊雪，“适可而止吧，胡搅蛮缠，装傻充愣既不是唐尧，也不是现在的苏俊雪。”
苏俊雪迎上周言昭冰冷的视线，微微垂眸，脸上笑容瞬间收了起来，扬起脸，嘴角抿着，再无一丝笑意。
两人互相对视，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苏俊雪先嗤笑一声，“阿昭，你可能不知道，短短几天，苏俊雪这个名字，成了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背后嘲笑的对象。
那个以前不可一世的苏俊雪，现在载了，四处找人道歉求原谅。
他成笑话了，听说他喜欢的alha，不喜欢他，多活该啊。
如此这类的话，在苏俊雪的世界炸开了，各种奚落嘲讽，幸灾乐祸的声音，可他们信了。阿昭，苏俊雪这三个字代表很多东西，就是段廷议，只要我同意，他活不过今天。
可我太了解你了阿昭，你太善良，我要伤害其他oga，你绝不会原谅我。
我伤害我自己，寻求你一丝不忍，我便还有机会接近你。阿昭，我和段廷议的生活环境不一样，我做不到他那种傻白的直接。”
苏俊雪低下头，把胳膊上卷起的袖子慢慢放下来，“我非常讨厌现在的感受，见不到你，就牵肠挂肚，做什么都会想到你，我很不习惯。每天会打开你星网的部落群，不看一看，就不知道一天该做什么。阿昭，我真的，很想回到认识你的最初，用苏俊雪这个名字认识你，缠着你。”
周言昭面无表情看着苏俊雪，盯着足足有三秒，闭了下眼睛，呼出一口气，声音轻缓的说道：“我曾经想把唐尧放到我的人生规划里，但现在，不管是苏俊雪，还是唐尧，现在我都不考虑。”
苏俊雪脸色雪白，下意识攥紧双手，冷声问道：不是苏俊雪，也不是唐尧，你想选择段廷议？
周言昭皱眉：和他也没关系。
一听到和段廷议也没关系，苏俊雪神色缓和几分，“阿昭，以后我会尊重你的想法，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不会再做的。”
周言昭诧异苏俊雪妥协的速度，目光上下打量，看他重新扬起的笑脸，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来真假。
“希望你说到做到。”周言昭转身关门。
苏俊雪扬手挥摆，“阿昭，今天要早点休息啊。”
铛铛两道门关上，扬起的手臂慢慢放，苏俊雪站在原地，盯着锈迹斑驳的铁门，陷入沉思。
软磨硬泡不太起作用了啊，说到底，还是阿昭不信他。还撇清段廷议，是怕他做点什么吗？
苏俊雪眯着眼睛，深思有一分钟，才推开隔壁自己家大门进去。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的风格！
苏俊雪在段廷议公司安插的眼线还在，知道段廷议休年假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明明后面还有好几个不错的工作机会，段廷议竟然弃了？
扫了一眼通讯器，苏俊雪眉头皱了皱，这个时候休年假，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要干什么。
段廷议休年假了，大把的时间在，认认真真的跟在厨师后面学习。别说，从没摸过菜刀，到现在也能炒出一盘不错的菜品来。
段廷议很满意，可光发菜品照片给阿昭，她又吃不到啊，想了想之后，段廷议决定带上食材去阿昭家，亲自做出来给她尝尝。
想法付诸行动，段廷议让家里阿姨装上食材，开着悬浮车就过去了。
刚开到阿昭小区门口，就看到封锁障碍拦，门口还有人站岗，过往的行人都排着队进出。
段廷议跟着排队，轮到他的时候，自然被人拦下了，一下子涌过来四五个穿着警务制服的人。
上前客客气气给他解释道：“我们接到线报，疑似有潜藏长久的危险星球人犯隐匿在这。我们临时排查，暂时封锁这个小区。原小区居住民可登记出入，非本小区居住星民，目前不得进入。希望配合警务部值勤工作。”
“我有朋友住这，我也不能进去？”段廷议皱眉，举目看了眼四周封闭措施，还有出勤站岗的制服警务人员，心里不喜，俊美的五官染上一层烦躁。
工作人员再解释，“因为不知人犯具体潜藏时间，很有可能已经改换身份，变成我们普通星民中一员。防止挟持人质出现，所以暂时不是本小区居住的人，都不能进去。”
段廷议沉着脸，被人请出小区门外。
同时又担心阿昭住这里会不会出事，急忙回到悬浮车上给阿昭发信息，让她注意安全。
想了想，还是不行，又发过去一条：阿昭，要不你和四月搬到我家来住？我家房子大，有很多空房间。
段廷议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一来，人身安全保障了，二来，把苏俊雪避开了。
苏俊雪的事，在圈子里藏不住，而且愈演愈烈。一开始好奇的，到了后面也都大为震惊。苏俊雪是真的变了。
现在都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alha，能把苏俊雪变成这样？不少人暗自在找这个人，都想看看。
苏俊雪动静越大，段廷议越是心慌不已。
阿昭值得的，所有说苏俊雪一时疯狂的，段廷议深信，苏俊雪是真的喜欢上阿昭了。为了她，真的找人道歉去了。
等了三分钟，通讯器没有任何回复，想着阿昭可能没看到。
没办法，段廷议只能掉头原路返回。
彭四月回家的时候，看到小区门口这么大阵仗，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看到张贴的通知文件，更是面露疑惑，这个小区有长久潜藏的危险星球人犯？
一脸惊愕的回到家，立即给阿昭发信息，让她早点回来。
周言昭今天注定不能早回来，陆宴发信息过来，让她下班后，去上次那家店铺，进行第二次观摩。
陆宴说总计有三次，这次他有事不能去，让她自己过去。
还是那个偏僻不起眼的阴暗巷子，还是风一吹便哗啦作响的门头。只是这一次，佝偻老者提前站出来接她。
“就你一个？”没看到上次一起的人，表情难遮失望。
周言昭被带领着，去了上次一样看似一间老旧放映室的房间。
一进去，入目景象便让周言昭呼吸一震，脚步灌铅似的立在原地，身后厚重的门咯吱咯吱的缓缓合上。
佝偻的老者，拖着不良于行左脚，缓慢的往前挪腾，前方一米多高的方形台子，赫然躺着一个赤身的oga。
后面没人跟上，老者面部有些不耐的看过来，他脸颊凹陷，颧骨奇高，瘦到几乎脱相。“赶紧过来，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金属牌登记的持有者是个oga，可不是眼前这个alha。老者见到不是持有者本人，恭敬的态度自然大打折扣。
老者面露讥讽，语气更是不加掩饰。
周言昭无视老者的嘲讽，抬起腿，一步一步的靠近台子。
银灰色台子上，铺了一层薄膜，年轻的oga就躺在上面，年龄大概二十岁左右，有一头及肩长发，身高不足一米七，躯体瘦弱，让人触目的是脚踝侧弯程度，惨白的脚骨上，有着磨到肉里铁链印记。
老者背过身，打开光屏，嗓音不耐烦的提醒周言昭，“只放一遍，用心看。”
光屏里的手术内容，周言昭早已烂熟于心，她目光最终落到旁边台子上。
整个人像被重物压着，十分难受，不该问的，却还是没忍住，“你们从哪里得到这样的oga的。”一句话，破碎的厉害。
老者看周言昭也不看光屏，索性一把关上，冷冷嗤笑一声，“外面星球乱的很，这尸体能到这，早就不知道死多久了。
“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周言昭拿起台子旁的裹布，把尸体盖住。
老者目露嫌弃看着，“名字没有，编号倒是有一串。”
周言昭什么都不做，自然被赶了出来，站在巷子里吹了一阵冷风，人才清醒过来，胸口浓稠的压抑感才散了些。
脑子里浮现陆宴说过的话，联合政府多年来，私下一直潜心研究一种技术，一种能在胚胎，或者婴幼儿时期就能检测种性的技术。
联合政府最终目的，就是集中管制教养oga，让oga成为统治阶级管理的工具。
出生人口低迷，负增长，是一个星球凋零的开端。
海蓝星富裕繁荣，oga思想自由，私人户籍，却无从下手，联合政府的野心，就是把所有oga变成公户。
陆宴的话在脑子里打转，周言昭也在不知不觉间出了巷子，培训名单板上钉钉，改变不了了。联合政府最新一项普查文件都下来了，后续举动也在一步步进行。
海蓝星oga将会迎来一场大变动，她将成为其中推动实施的一份子。
眉头皱着，内心十分抵触。
站在行人道前，看着前方马路潜入沉思。直到身后有人一把拉住她的衣服，一道又急又怒的沙哑咒骂声传来，“你死人啊，耳朵被屎糊住了，我跟在后面一路喊你，你聋啊。”
佝偻老者气急败坏，拉着周言昭原地一通叫骂。
“对不起，我在想事情，没听见后面有人喊我。”周言昭真诚道歉，她是真没注意到。
老者骂的急，这会喘息着，从兜里掏出一面银色圆牌，瞪眼吼了句，“换牌，把你金的给我。”
周言昭拿出陆宴给的金属牌，递给老者时，动作却稍稍迟疑了下，陆宴没有说过这事。
老者瞪着眼，又怒骂一句，“今天第二回了，按规矩要换牌子。”不等周言昭反应，一把抓过金属牌塞进兜里，又扬手把银色的扔了过去。
可惜力道不准，银色圆牌落在地面上，直接滚到马路上去了。
老者瞥了眼，“谁教你自己没拿稳。”说完又吭哧吭哧的拖着残疾的左腿，往回走。
路段偏僻，路上车辆不多，可速度奇快，风驰电掣的就过去一辆。周言昭站在路边等了等，直到远处没有车，才过去捡。
谁知，刚弯下腰，远处传来悬浮车的呼啸声。
刺啦一声急刹，划破天际。
悬浮车贴伏地面一米高飞行，周言昭当机立断，直接趴伏在地面上。
一辆漆黑炫酷的封闭式悬浮车直直停在跟前，车门打开，从驾驶位走下一位西装革履的beta，身材魁梧，面色狰狞，带着一股怒意。
周言昭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泥灰，躬身道歉，“非常抱歉，我东西掉在这，没注意车速，我这就离开。”
周言昭自知理亏，捡起地上灰色圆牌，又转身冲着司机道歉，“真不好意思。”
司机怒意满满，刚要张嘴教训两句，谁想悬浮车后座传来咚咚咚咚几声急敲，似有催促的意思。想到车里那人性格，司机恶狠狠瞪了一眼周言昭，不敢耽误，赶紧转身回去。
周言昭回到路边，又躬身道歉。
封闭严密的黑色悬浮车后座，苏俊雪整个人神情错愕的贴在车窗前，嘴巴微张着，瞪着眼睛死死盯着。
刚刚他闭眼假寐，车子急刹，震得他整个人瞬时前倾，差点撞到头。司机也是吓得不轻，愣了几秒之后，便怒气冲冲下车查看。
苏俊雪满腔怒火，看着车前头，那慢条斯理的从地上站起来的人，手上不紧不慢的拍打身上的泥灰。可能那张脸一抬起，一腔怒火，倏地一下全灭。
瞪着一双大眼，望着阿昭那张脸，整个人刹那间楞住。
看着阿昭躬身对司机道歉，苏俊雪微张的嘴巴还是没合上，脑子里十万个为什么环绕着，顾不上这些，看到司机要对阿昭发火，刚握紧车门把手，要出去制止，可手上动作一顿，他不能下去。
等到司机上来，说了什么没注意，只盯着阿昭手里捡起的灰色牌子，眉头皱的很紧，疑惑不解的目光死死盯着阿昭。看她走向路边，转身又冲着车子歉意鞠躬。
苏俊雪两眼直勾勾地发愣，如雷击似的一动不动。
阿昭怎么在这？阿昭手里为什么会拿着银色尾牌？
鎏星街是什么地方，没人比他更清楚了，看着残败破旧，店门紧闭的门面，里面做的什么交易，他闭着眼睛都能背诵上来。
银色收尾牌？那就是刚做完交易，和金属牌倒换的。
还是不对，金属牌的兑换筹码，阿昭压根拿不出来。
苏俊雪皱着眉，甚至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眼花了？他怎么会在鎏星街看到阿昭呢？
可那的的确确是阿昭，没错的，他也不可能认错。
周言昭把金属牌换成银色牌的事，发给陆宴，不知道他那边在忙什么，一直没回复。
比预定时间要提早结束的，周言昭看了通讯器上段廷议和彭四月的留言，等到她回到小区，确实有两个穿着警务制服的工人员在看守着。
她进来的时候，却没有任何阻拦，向前走了五六米，周言昭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正好其中一个警务人员也在看她。
周言昭微微一点头，对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却直接背过身去了。
眉头蹙了蹙，又多看了几眼，眉间闪过一些不解。
白天防护所出勤，警务部派遣的维持人员，休息的时候，倒是有讨论过，说是多地区接到线报，有长期潜藏的人犯，以此为据点。
第二天下班，周言昭去白楼，一进来，陆宴便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眼神深沉，“你昨天比预期时间结束的要早？”
周言昭把包解下，放到一旁，轻缓的张嘴说道：“第三次如果还是一具oga尸体，可以不用通知我过去了，我什么都不会做。”
陆宴深邃的五官顿时拧在一起，“周言昭，你知道我花费了多少才打通的渠道？你知道一个oga尸体，要保存完好的从其他星球运送过来，要经过多少关卡吗？”
周言昭皱眉，“对着那样凄惨的oga，我没办法再下手。”她一闭眼，脑中两具年轻oga尸体上的伤痕，便历历在目，那是生前遭受非人虐待的痕迹。
“你没办法下手？那一个月后我的切除手术你要怎么办，你也要告诉我你没办法下手吗？”陆宴站起身冷声质问。
“陆宴，那不一样。”周言昭反驳，这完全是两种性质。
“可在我眼里，周言昭你不肯实操，我的切除手术就会有莫大风险。怎么，一个活的oga比不上一个oga尸体吗？”陆宴语气咄咄逼人，一想到，觉得周言昭根本不把他的生命当回事，情绪就忍不住沸腾。
周言昭息声，语气平复后，才缓缓解释道：“腺体切除手术，并不复杂。因为联合政府干预，没有相关书籍和系统学习，才会觉得深奥。陆宴，我可以对你保证，我研究腺体的时间，比认识你的时间还要早很久很久。”
陆宴盯着周言昭看了很久，犀利的视线，似是想把她整个人看透一般，“周言昭，你真的一点都不不像个alha。”鲜少有alha会这么在意oga的，仅仅一个oga尸体，就能让她感触这么多。
周言昭无视，低头从包里取出银色圆牌放在桌上，双指用力推到陆宴面前，“第三次我不会去了。”
陆宴瞥了眼银色牌子，冷不丁的来了句，“昨天我去参加心理审核了。”
周言昭抬头，“你没和我说过这件事，是陆部长那边安排的？”因为上次陆宴排斥，她一直压着这件事没给陆部长汇报。
这么一说，周言昭才发现桌上原本摆放的相关资料，现在连一片纸都没剩下。
“切除手术提前，你不是要我采集手术所需的必需品，不赶紧通过审核，我要怎么采集？”陆宴扫了眼周言昭放在一旁的包，扁扁的样子，不像是能装东西的。
周言昭注意到陆宴视线扫过她的包之后，浅褐色眼睛立马带着一丝不满来。
“我的抑制剂药片你没带来？”陆宴被看出端倪，也不藏着，干脆摊开直接问。
周言昭却直接站起身，“心理审核通过，我和陆部长的交易完结，按照规定我不应该在来这，以后你有事发信息给我吧。”减少风险，今天开始她不能再出现白楼附近。
答非所问不说，还要走？
陆宴手长，长臂一揽，就把周言昭放置一旁的包，抓在自己手里扣押，“我的抑制剂怎么办？”
“我们通讯器联络，我会告诉你放置位置，到时候你可以去取。”周言昭微微侧目，对陆宴突如其来举动有些诧异。
陆宴轻笑一声，仰着头，看着周言昭白净脸庞，打趣的说道：“我不能去你家里拿吗？”周言昭的住址，他有，隐约记得是个老旧小区。
“不能，我们小区最近在盘查危险球星潜藏人犯，不是住户，进不去。”周言昭蹙着眉，选择实话实说。
“星网上刚曝光很多恶作剧举报，已经澄清了，你住的地方，竟然还在盘查？”陆宴只当周言昭在拒绝他，面露不愉。原本他只是开玩笑的提一下，压根没想去，结果自己张嘴，却被人回绝了？
自己想不想去是一回事，被人拒绝可是另一码事，陆宴盯着周言昭，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啊，你那个那个官方协议的对象”
说起官方协议，陆宴眉眼深沉起来，想到一件事，“培训名额的事，我倒是替你想到一个圆满的解决方案。你只要拒绝现在的协议对象，那个什么关系不存在话，那培训名额自然落不到你头上。”
陆宴边说边观察周言昭的细微表情，看周言昭一言不发的陷入沉默，眼神愈发凝重，嗓音带着一丝冷意，“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吧？”
陆宴心中怒火莫名涌起，“你连oga尸体上多几块伤痕，都能心情沉重。真要给你培训名单，让你去做那些针对oga的事，你不痛苦吗？你真能做出来？”
“只要你出面停止官方协议，对方自然知道你的意图，名额的事也就解决了。”陆宴看来名额的事情非常好解决。
周言昭皱眉沉思，陆宴说的不算错，一开始拖住段廷议，就是保持住平均数。眼下名额确实棘手，一个月后帮陆宴清除手术，拿到一千万后，她和四月公户身份就能更改，以后恢复自由，不必受到联合政府的约束。
可她和段廷议之间有个十万的口头约定，这个约定不该是她来提出解除，而且一想到通讯器上段廷议发来的各种关心问候，明明她什么都没表示，却为了她特意去学习做饭炒菜。
周言昭眉头蹙更深了。
陆宴脸沉如水，周言昭果然喜欢她的协议对象，为了他，竟然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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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宴愣了一秒, 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躁意，望向周言昭白净的脸, 看她轻轻蹙起的眉间, 黑色瞳仁里全是对他的疑惑，浅显的，一眼就能看透里面的所有，并无多余的其他东西。
周言昭上下清清白白的神情，更让陆宴轻咬下唇, 一脸忿忿地模样。
“陆宴？”周言昭满头雾水, 完全搞不懂他几个喘息之间，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一副表情来。
温和平顺的嗓音里带着狐疑，明明声线没有起伏，可听在陆宴耳朵里, 却像是带了一股电流, 从后腰尾部，沿着脊椎向上, 浑身一抖，便打了个颤。
这一个寒颤, 像是把所有身体上的感官全都唤醒了。
原本已经解开纽扣露出脖颈腺体的陆宴, 突然背过身去, 双手敏捷快速的把刚刚废了大劲才解下来的白色衬衣纽扣, 又原原本本扣上了。
陆宴整个人背站着, “不用检查了, 我自己身体我很清楚, 我好多了。”急急一口气说完, 不等周言昭诧异, 立即掏出通讯器联系胡管事备车，送周言昭回去。
做完这一切，陆宴身只微微侧过身，脸都没转过来，“今天就到这吧，你先回去吧。”没给周言昭问话的机会，迈开修长的大腿，径自走了。
愣在原地周言昭，手里拿着调试好的器材，望着陆宴疾走的背影，眉头直直皱起。
胡管事来的很快，一路把周言昭送到地下负二楼停车场，中途看了好几次通讯器，看一次面色纠结一次。
直到帮周言昭打开车门，才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周老师，抑制剂药片陆先生只喜欢绿色口味的，您那边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您制作一份全是绿色口味的。”
能把一向文质彬彬，做事很有礼节的胡管事，逼迫成现在这样。周言昭大致上已经猜到陆宴的要求。
周言昭刚要笑着点点头同意，通讯器却发来嗡嗡嗡声。低头一看，是始作俑者的本尊发来的。
陆宴：金属牌不能丢，好好收着。
嗡嗡嗡，紧接着下一条信息又发了过来。
陆宴：抑制剂药片我只喜欢绿色口味，还有，下次换个好看的瓶子装。
一眼扫过去，周言昭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整笑了。
抓起手上通讯器，对着车旁等待胡管事摆摆手，“胡管事，我先回去了，抑制剂药片的事，他本人正在和我说，您别操心了。”
胡管事明显松了一口气，眉眼露出一丝温和，接着对着开车司机吩咐两句。
悬浮车启动，车窗自动封闭，周言昭后背倚着，望着陆宴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打开编辑器，开始回复。
陆宴无心做事，盯着通讯器上自己连发的几条信息，正眉头皱着。
周言昭到底看到了没有？
等的好不耐烦，想要再发一条过去问问，结果周言昭回复了，很长一大段文字。陆宴乍见欣喜，扫了一眼之后，随即把通讯器扔到一边去了。
周言昭回复大意是：新款抑制剂制作费时费力，材质成本费，仪器损耗费和她个人成本技术等综合费用，大概收费十万，上一盒费用一直没结算，正好和这次一起。
然后发来她自己的收款账号，个人信息。
陆宴把通讯器扔了，三秒之后，又捡起来。屏幕上聊天页面还是最后的汇总的结算金额和收款账号信息。
冷哼一声之后，回了句：一个月后一起结算。
一千万都给了，他不差那些零头。
苏俊雪的这几天的干的事，让周遭认识的他的人，都感觉他可能又无聊了。这股折腾劲倒是让很多人当做乐子看了。
别人都在背后说他发的什么疯，段廷议听后开始闹心，睡不着。
尤其想到苏俊雪竟然还搬到阿昭家隔壁，他哪还有半点心思工作，工作全都推了，还趁机休了年假。眼下什么都没有阿昭重要。
段廷议断定苏俊雪对阿昭的喜欢，就是他往常的玩乐作风，闲着无聊，借此打发时间，绝不会长久。
苏俊雪这边，大张旗鼓的找人道歉，完事拿到双方笑容灿烂的合影，就准备跑回来找阿昭交差。
周言昭这刚清净没两天，墙上的裂缝，见天张口找人来修，人真的找了，说过几天就来。目前裂缝就是一块窗帘布遮着。
彭四月就想不明白，人家都是oga防备alha的，怎么到她家，全反了。
阿昭一个alha，怕什么啊，要吃亏也不是她们啊。
想明白之后的彭四月对这个裂缝也不怎么上心了。
苏俊雪过来，还带了礼物。
不开门不行，这人站在大门口，能把门敲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出来，连住在楼下的人，都忍不住好奇上来看两眼。
白净清俊的一张脸，笑起来眉眼舒朗干净，怀里抱着一张枣红色实木相框，一进门，献宝似的，“阿昭，快来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摆放好，实木相框里是由一棵植物根系完成的一幅画，根须没有一点泥土，清洗的很干净。尤其主根的颜色，金黄金黄还闪着光泽，疏密渐变到根须尾部的白色，层次明显。距离远点，还挺美观的。
周言昭望着苏俊雪喜滋滋摆放好的相框，面色冷峻，“苏俊雪，你回去。”
简短有力的几个字，自带一股冷漠冰冷。
“阿昭，你是工作累了吗？”说完立即开始卷袖子，“我帮你按摩两下吧，这个我以前无聊，跟着一个老师傅学的，他还夸赞我有天赋的。”可惜祸从口出被赶出去了，夸赞他有天赋？这是骂他，还是诅咒他家？
苏俊雪衣袖卷到胳膊肘，手臂骨肉均称，线条很漂亮，占了一个白字，在日炽灯下，皮肤白的有些晃眼。压压手指，就要给周言昭按摩肩膀。
周言昭眉头紧皱，一把抓住苏俊雪伸来的手腕，冰凉的指尖，刚一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就听到苏俊雪倒吸一口气，“阿昭，你手怎么这么冰啊。”
周言昭看着苏俊雪装傻充愣，继续纵容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掌下用力，一把拽过苏俊雪的胳膊，二话没有转身往门口走。
苏俊雪被阿昭强扯着，脚下踉跄的跟在后面，“阿昭，你是生气了吗？你不喜欢我送的礼物？”
周言昭生硬的把人拽到门外，松开手。神色冷漠的盯着苏俊雪，“适可而止吧，胡搅蛮缠，装傻充愣既不是唐尧，也不是现在的苏俊雪。”
苏俊雪迎上周言昭冰冷的视线，微微垂眸，脸上笑容瞬间收了起来，扬起脸，嘴角抿着，再无一丝笑意。
两人互相对视，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苏俊雪先嗤笑一声，“阿昭，你可能不知道，短短几天，苏俊雪这个名字，成了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背后嘲笑的对象。
那个以前不可一世的苏俊雪，现在载了，四处找人道歉求原谅。
他成笑话了，听说他喜欢的alha，不喜欢他，多活该啊。
如此这类的话，在苏俊雪的世界炸开了，各种奚落嘲讽，幸灾乐祸的声音，可他们信了。阿昭，苏俊雪这三个字代表很多东西，就是段廷议，只要我同意，他活不过今天。
可我太了解你了阿昭，你太善良，我要伤害其他oga，你绝不会原谅我。
我伤害我自己，寻求你一丝不忍，我便还有机会接近你。阿昭，我和段廷议的生活环境不一样，我做不到他那种傻白的直接。”
苏俊雪低下头，把胳膊上卷起的袖子慢慢放下来，“我非常讨厌现在的感受，见不到你，就牵肠挂肚，做什么都会想到你，我很不习惯。每天会打开你星网的部落群，不看一看，就不知道一天该做什么。阿昭，我真的，很想回到认识你的最初，用苏俊雪这个名字认识你，缠着你。”
周言昭面无表情看着苏俊雪，盯着足足有三秒，闭了下眼睛，呼出一口气，声音轻缓的说道：“我曾经想把唐尧放到我的人生规划里，但现在，不管是苏俊雪，还是唐尧，现在我都不考虑。”
苏俊雪脸色雪白，下意识攥紧双手，冷声问道：不是苏俊雪，也不是唐尧，你想选择段廷议？
周言昭皱眉：和他也没关系。
一听到和段廷议也没关系，苏俊雪神色缓和几分，“阿昭，以后我会尊重你的想法，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不会再做的。”
周言昭诧异苏俊雪妥协的速度，目光上下打量，看他重新扬起的笑脸，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来真假。
“希望你说到做到。”周言昭转身关门。
苏俊雪扬手挥摆，“阿昭，今天要早点休息啊。”
铛铛两道门关上，扬起的手臂慢慢放，苏俊雪站在原地，盯着锈迹斑驳的铁门，陷入沉思。
软磨硬泡不太起作用了啊，说到底，还是阿昭不信他。还撇清段廷议，是怕他做点什么吗？
苏俊雪眯着眼睛，深思有一分钟，才推开隔壁自己家大门进去。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的风格！
苏俊雪在段廷议公司安插的眼线还在，知道段廷议休年假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明明后面还有好几个不错的工作机会，段廷议竟然弃了？
扫了一眼通讯器，苏俊雪眉头皱了皱，这个时候休年假，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要干什么。
段廷议休年假了，大把的时间在，认认真真的跟在厨师后面学习。别说，从没摸过菜刀，到现在也能炒出一盘不错的菜品来。
段廷议很满意，可光发菜品照片给阿昭，她又吃不到啊，想了想之后，段廷议决定带上食材去阿昭家，亲自做出来给她尝尝。
想法付诸行动，段廷议让家里阿姨装上食材，开着悬浮车就过去了。
刚开到阿昭小区门口，就看到封锁障碍拦，门口还有人站岗，过往的行人都排着队进出。
段廷议跟着排队，轮到他的时候，自然被人拦下了，一下子涌过来四五个穿着警务制服的人。
上前客客气气给他解释道：“我们接到线报，疑似有潜藏长久的危险星球人犯隐匿在这。我们临时排查，暂时封锁这个小区。原小区居住民可登记出入，非本小区居住星民，目前不得进入。希望配合警务部值勤工作。”
“我有朋友住这，我也不能进去？”段廷议皱眉，举目看了眼四周封闭措施，还有出勤站岗的制服警务人员，心里不喜，俊美的五官染上一层烦躁。
工作人员再解释，“因为不知人犯具体潜藏时间，很有可能已经改换身份，变成我们普通星民中一员。防止挟持人质出现，所以暂时不是本小区居住的人，都不能进去。”
段廷议沉着脸，被人请出小区门外。
同时又担心阿昭住这里会不会出事，急忙回到悬浮车上给阿昭发信息，让她注意安全。
想了想，还是不行，又发过去一条：阿昭，要不你和四月搬到我家来住？我家房子大，有很多空房间。
段廷议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一来，人身安全保障了，二来，把苏俊雪避开了。
苏俊雪的事，在圈子里藏不住，而且愈演愈烈。一开始好奇的，到了后面也都大为震惊。苏俊雪是真的变了。
现在都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alha，能把苏俊雪变成这样？不少人暗自在找这个人，都想看看。
苏俊雪动静越大，段廷议越是心慌不已。
阿昭值得的，所有说苏俊雪一时疯狂的，段廷议深信，苏俊雪是真的喜欢上阿昭了。为了她，真的找人道歉去了。
等了三分钟，通讯器没有任何回复，想着阿昭可能没看到。
没办法，段廷议只能掉头原路返回。
彭四月回家的时候，看到小区门口这么大阵仗，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看到张贴的通知文件，更是面露疑惑，这个小区有长久潜藏的危险星球人犯？
一脸惊愕的回到家，立即给阿昭发信息，让她早点回来。
周言昭今天注定不能早回来，陆宴发信息过来，让她下班后，去上次那家店铺，进行第二次观摩。
陆宴说总计有三次，这次他有事不能去，让她自己过去。
还是那个偏僻不起眼的阴暗巷子，还是风一吹便哗啦作响的门头。只是这一次，佝偻老者提前站出来接她。
“就你一个？”没看到上次一起的人，表情难遮失望。
周言昭被带领着，去了上次一样看似一间老旧放映室的房间。
一进去，入目景象便让周言昭呼吸一震，脚步灌铅似的立在原地，身后厚重的门咯吱咯吱的缓缓合上。
佝偻的老者，拖着不良于行左脚，缓慢的往前挪腾，前方一米多高的方形台子，赫然躺着一个赤身的oga。
后面没人跟上，老者面部有些不耐的看过来，他脸颊凹陷，颧骨奇高，瘦到几乎脱相。“赶紧过来，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金属牌登记的持有者是个oga，可不是眼前这个alha。老者见到不是持有者本人，恭敬的态度自然大打折扣。
老者面露讥讽，语气更是不加掩饰。
周言昭无视老者的嘲讽，抬起腿，一步一步的靠近台子。
银灰色台子上，铺了一层薄膜，年轻的oga就躺在上面，年龄大概二十岁左右，有一头及肩长发，身高不足一米七，躯体瘦弱，让人触目的是脚踝侧弯程度，惨白的脚骨上，有着磨到肉里铁链印记。
老者背过身，打开光屏，嗓音不耐烦的提醒周言昭，“只放一遍，用心看。”
光屏里的手术内容，周言昭早已烂熟于心，她目光最终落到旁边台子上。
整个人像被重物压着，十分难受，不该问的，却还是没忍住，“你们从哪里得到这样的oga的。”一句话，破碎的厉害。
老者看周言昭也不看光屏，索性一把关上，冷冷嗤笑一声，“外面星球乱的很，这尸体能到这，早就不知道死多久了。
“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周言昭拿起台子旁的裹布，把尸体盖住。
老者目露嫌弃看着，“名字没有，编号倒是有一串。”
周言昭什么都不做，自然被赶了出来，站在巷子里吹了一阵冷风，人才清醒过来，胸口浓稠的压抑感才散了些。
脑子里浮现陆宴说过的话，联合政府多年来，私下一直潜心研究一种技术，一种能在胚胎，或者婴幼儿时期就能检测种性的技术。
联合政府最终目的，就是集中管制教养oga，让oga成为统治阶级管理的工具。
出生人口低迷，负增长，是一个星球凋零的开端。
海蓝星富裕繁荣，oga思想自由，私人户籍，却无从下手，联合政府的野心，就是把所有oga变成公户。
陆宴的话在脑子里打转，周言昭也在不知不觉间出了巷子，培训名单板上钉钉，改变不了了。联合政府最新一项普查文件都下来了，后续举动也在一步步进行。
海蓝星oga将会迎来一场大变动，她将成为其中推动实施的一份子。
眉头皱着，内心十分抵触。
站在行人道前，看着前方马路潜入沉思。直到身后有人一把拉住她的衣服，一道又急又怒的沙哑咒骂声传来，“你死人啊，耳朵被屎糊住了，我跟在后面一路喊你，你聋啊。”
佝偻老者气急败坏，拉着周言昭原地一通叫骂。
“对不起，我在想事情，没听见后面有人喊我。”周言昭真诚道歉，她是真没注意到。
老者骂的急，这会喘息着，从兜里掏出一面银色圆牌，瞪眼吼了句，“换牌，把你金的给我。”
周言昭拿出陆宴给的金属牌，递给老者时，动作却稍稍迟疑了下，陆宴没有说过这事。
老者瞪着眼，又怒骂一句，“今天第二回了，按规矩要换牌子。”不等周言昭反应，一把抓过金属牌塞进兜里，又扬手把银色的扔了过去。
可惜力道不准，银色圆牌落在地面上，直接滚到马路上去了。
老者瞥了眼，“谁教你自己没拿稳。”说完又吭哧吭哧的拖着残疾的左腿，往回走。
路段偏僻，路上车辆不多，可速度奇快，风驰电掣的就过去一辆。周言昭站在路边等了等，直到远处没有车，才过去捡。
谁知，刚弯下腰，远处传来悬浮车的呼啸声。
刺啦一声急刹，划破天际。
悬浮车贴伏地面一米高飞行，周言昭当机立断，直接趴伏在地面上。
一辆漆黑炫酷的封闭式悬浮车直直停在跟前，车门打开，从驾驶位走下一位西装革履的beta，身材魁梧，面色狰狞，带着一股怒意。
周言昭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泥灰，躬身道歉，“非常抱歉，我东西掉在这，没注意车速，我这就离开。”
周言昭自知理亏，捡起地上灰色圆牌，又转身冲着司机道歉，“真不好意思。”
司机怒意满满，刚要张嘴教训两句，谁想悬浮车后座传来咚咚咚咚几声急敲，似有催促的意思。想到车里那人性格，司机恶狠狠瞪了一眼周言昭，不敢耽误，赶紧转身回去。
周言昭回到路边，又躬身道歉。
封闭严密的黑色悬浮车后座，苏俊雪整个人神情错愕的贴在车窗前，嘴巴微张着，瞪着眼睛死死盯着。
刚刚他闭眼假寐，车子急刹，震得他整个人瞬时前倾，差点撞到头。司机也是吓得不轻，愣了几秒之后，便怒气冲冲下车查看。
苏俊雪满腔怒火，看着车前头，那慢条斯理的从地上站起来的人，手上不紧不慢的拍打身上的泥灰。可能那张脸一抬起，一腔怒火，倏地一下全灭。
瞪着一双大眼，望着阿昭那张脸，整个人刹那间楞住。
看着阿昭躬身对司机道歉，苏俊雪微张的嘴巴还是没合上，脑子里十万个为什么环绕着，顾不上这些，看到司机要对阿昭发火，刚握紧车门把手，要出去制止，可手上动作一顿，他不能下去。
等到司机上来，说了什么没注意，只盯着阿昭手里捡起的灰色牌子，眉头皱的很紧，疑惑不解的目光死死盯着阿昭。看她走向路边，转身又冲着车子歉意鞠躬。
苏俊雪两眼直勾勾地发愣，如雷击似的一动不动。
阿昭怎么在这？阿昭手里为什么会拿着银色尾牌？
鎏星街是什么地方，没人比他更清楚了，看着残败破旧，店门紧闭的门面，里面做的什么交易，他闭着眼睛都能背诵上来。
银色收尾牌？那就是刚做完交易，和金属牌倒换的。
还是不对，金属牌的兑换筹码，阿昭压根拿不出来。
苏俊雪皱着眉，甚至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眼花了？他怎么会在鎏星街看到阿昭呢？
可那的的确确是阿昭，没错的，他也不可能认错。
周言昭把金属牌换成银色牌的事，发给陆宴，不知道他那边在忙什么，一直没回复。
比预定时间要提早结束的，周言昭看了通讯器上段廷议和彭四月的留言，等到她回到小区，确实有两个穿着警务制服的工人员在看守着。
她进来的时候，却没有任何阻拦，向前走了五六米，周言昭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正好其中一个警务人员也在看她。
周言昭微微一点头，对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却直接背过身去了。
眉头蹙了蹙，又多看了几眼，眉间闪过一些不解。
白天防护所出勤，警务部派遣的维持人员，休息的时候，倒是有讨论过，说是多地区接到线报，有长期潜藏的人犯，以此为据点。
第二天下班，周言昭去白楼，一进来，陆宴便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眼神深沉，“你昨天比预期时间结束的要早？”
周言昭把包解下，放到一旁，轻缓的张嘴说道：“第三次如果还是一具oga尸体，可以不用通知我过去了，我什么都不会做。”
陆宴深邃的五官顿时拧在一起，“周言昭，你知道我花费了多少才打通的渠道？你知道一个oga尸体，要保存完好的从其他星球运送过来，要经过多少关卡吗？”
周言昭皱眉，“对着那样凄惨的oga，我没办法再下手。”她一闭眼，脑中两具年轻oga尸体上的伤痕，便历历在目，那是生前遭受非人虐待的痕迹。
“你没办法下手？那一个月后我的切除手术你要怎么办，你也要告诉我你没办法下手吗？”陆宴站起身冷声质问。
“陆宴，那不一样。”周言昭反驳，这完全是两种性质。
“可在我眼里，周言昭你不肯实操，我的切除手术就会有莫大风险。怎么，一个活的oga比不上一个oga尸体吗？”陆宴语气咄咄逼人，一想到，觉得周言昭根本不把他的生命当回事，情绪就忍不住沸腾。
周言昭息声，语气平复后，才缓缓解释道：“腺体切除手术，并不复杂。因为联合政府干预，没有相关书籍和系统学习，才会觉得深奥。陆宴，我可以对你保证，我研究腺体的时间，比认识你的时间还要早很久很久。”
陆宴盯着周言昭看了很久，犀利的视线，似是想把她整个人看透一般，“周言昭，你真的一点都不不像个alha。”鲜少有alha会这么在意oga的，仅仅一个oga尸体，就能让她感触这么多。
周言昭无视，低头从包里取出银色圆牌放在桌上，双指用力推到陆宴面前，“第三次我不会去了。”
陆宴瞥了眼银色牌子，冷不丁的来了句，“昨天我去参加心理审核了。”
周言昭抬头，“你没和我说过这件事，是陆部长那边安排的？”因为上次陆宴排斥，她一直压着这件事没给陆部长汇报。
这么一说，周言昭才发现桌上原本摆放的相关资料，现在连一片纸都没剩下。
“切除手术提前，你不是要我采集手术所需的必需品，不赶紧通过审核，我要怎么采集？”陆宴扫了眼周言昭放在一旁的包，扁扁的样子，不像是能装东西的。
周言昭注意到陆宴视线扫过她的包之后，浅褐色眼睛立马带着一丝不满来。
“我的抑制剂药片你没带来？”陆宴被看出端倪，也不藏着，干脆摊开直接问。
周言昭却直接站起身，“心理审核通过，我和陆部长的交易完结，按照规定我不应该在来这，以后你有事发信息给我吧。”减少风险，今天开始她不能再出现白楼附近。
答非所问不说，还要走？
陆宴手长，长臂一揽，就把周言昭放置一旁的包，抓在自己手里扣押，“我的抑制剂怎么办？”
“我们通讯器联络，我会告诉你放置位置，到时候你可以去取。”周言昭微微侧目，对陆宴突如其来举动有些诧异。
陆宴轻笑一声，仰着头，看着周言昭白净脸庞，打趣的说道：“我不能去你家里拿吗？”周言昭的住址，他有，隐约记得是个老旧小区。
“不能，我们小区最近在盘查危险球星潜藏人犯，不是住户，进不去。”周言昭蹙着眉，选择实话实说。
“星网上刚曝光很多恶作剧举报，已经澄清了，你住的地方，竟然还在盘查？”陆宴只当周言昭在拒绝他，面露不愉。原本他只是开玩笑的提一下，压根没想去，结果自己张嘴，却被人回绝了？
自己想不想去是一回事，被人拒绝可是另一码事，陆宴盯着周言昭，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啊，你那个那个官方协议的对象”
说起官方协议，陆宴眉眼深沉起来，想到一件事，“培训名额的事，我倒是替你想到一个圆满的解决方案。你只要拒绝现在的协议对象，那个什么关系不存在话，那培训名额自然落不到你头上。”
陆宴边说边观察周言昭的细微表情，看周言昭一言不发的陷入沉默，眼神愈发凝重，嗓音带着一丝冷意，“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吧？”
陆宴心中怒火莫名涌起，“你连oga尸体上多几块伤痕，都能心情沉重。真要给你培训名单，让你去做那些针对oga的事，你不痛苦吗？你真能做出来？”
“只要你出面停止官方协议，对方自然知道你的意图，名额的事也就解决了。”陆宴看来名额的事情非常好解决。
周言昭皱眉沉思，陆宴说的不算错，一开始拖住段廷议，就是保持住平均数。眼下名额确实棘手，一个月后帮陆宴清除手术，拿到一千万后，她和四月公户身份就能更改，以后恢复自由，不必受到联合政府的约束。
可她和段廷议之间有个十万的口头约定，这个约定不该是她来提出解除，而且一想到通讯器上段廷议发来的各种关心问候，明明她什么都没表示，却为了她特意去学习做饭炒菜。
周言昭眉头蹙更深了。
陆宴脸沉如水，周言昭果然喜欢她的协议对象，为了他，竟然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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