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扬，舅舅还有事要去处理，先走了。”鲍兴贤在这屋子里待不下去了，他作势要走。“还有，直播你赶紧关了吧，舅舅不需要什么平安符，网上大师都是骗人的，你别看太多。”
    斐白露唇角象征性地勾着，语速缓而慢，每一个字无端带着肃杀凝重的意味，“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你能走去哪里？”
    鲍兴贤硬生生钉在原地。
    如同有好几双手，从脚下探出紧紧拽扯，让他迈不开腿。
    他头皮发麻。
    安扬疑惑：“主播，你说舅舅怎么了？”
    鲍兴贤挤出一个笑，打哈哈道：“我能有什么？我还是留下来吧，不放心你，怕你上当受骗。”
    中年男人绷不住的微妙表情，在镜头前一览无余。
    满屏替舅舅一家祈福的双手合十，变成了问号。
    网友傻眼了，【怎么回事啊？难道这个大好人舅舅有问题？】
    【听主播这语气貌似是这样的。大胆猜测，连线人前半生的苦难是舅舅一家造成的？】
    【为了啥啊？要是舅舅想害连线人，当初就不会收养他了。】
    “是啊，要不是舅舅收养了我，我早死。”想到自己棺生子的身份，安扬眼里毫无光亮，像一潭沉沉的死水，唯有在提起舅舅才泛起半点波澜，“我的苦难是因为我自带罪孽，我相信舅舅不会害我，舅舅对我有大恩。”
    口口声声说他有大恩，却偷偷连上斐白露害他，你小子就是这么报恩的是吧？
    鲍兴贤咬着牙根，面上却佯装激动的抱住安扬，不让镜头扫到他扭曲的脸色，“小扬啊，你能这么说舅舅很欣慰。你是知道舅舅为人处世的，家里也从来没有短过你吃喝，你可千万不要听了外人的胡言乱语，和舅舅离心啊。”
    “听话，挂了直播连线。”他暗中要去夺安扬的手机。
    安扬却道：“舅舅这个主播很灵的，我好不容易连上了，我想替您求一份平安符。平安符没求到，不能挂。”
    “小扬，舅舅不需要，你别废这个心了。”
    鲍兴贤一口老血梗在喉咙。
    安扬求的哪里是平安符，分明是催命符！
    他受不起！
    网友看多了斐白露的直播，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白露名气那么大，直播间往往一卦难求，平安符更是有价无市，舅舅为什么执意让连线人挂断啊？】
    【怎么感觉舅舅很怕白露的样子？怪怪的。】
    【有猫腻……】
    “说完了吗？”斐白露冷冷看着鲍兴贤做无用功，“说完了，该轮到我了。”
    安扬以为斐白露要提平安符的事，语气诚恳：“主播，您说。”
    斐白露看向连线人：“平安符我会给，但不是给你舅舅。你命宫泛着黑气，在你自杀前将死于非命，怎么看你都比你舅舅需要保护。”
    “而将把你杀死的人，是你身边的舅舅。”
    安扬不敢置信，“这不可能！我舅舅为什么要杀我？”
    鲍兴贤怒不可遏，“你个小娘们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姐姐和姐夫唯一的孩子，哪怕他害我一家四口人患癌，我也不会怨他，因为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是无辜的！”
    斐白露冷哼一声，“你当然知道他是无辜的。”
    “你一进屋子，我就看到你身上的孽力，连脖子上的那串开光佛珠都压制不住。你作孽多端，身上背负四条血淋淋的人命，午夜梦回时，不会良心不安吗？”
    不管鲍兴贤如何暴怒，都阻止不了斐白露说出真相。
    二十九年前。
    怀胎八月的安扬妈妈回了趟娘家，帮唯一的弟弟鲍兴贤打扫家里卫生。
    那时鲍家的经济条件不算好，刚勉强维持温饱。
    鲍兴贤又相中了姑娘，要结婚。
    可女方家提的高额彩礼，鲍家掏不出来。
    偏偏两个年轻人按捺不住，生米煮成熟饭，女方的肚子大了起来。
    结婚的事，就迫在眉睫了。
    安扬妈妈这次来，身上带着夫家全部的存款，补贴给弟弟结婚用。
    可这远远不够填补女方彩礼的缺。
    鲍老太拉着安扬妈妈的手，“你弟弟是个不争气的，从小就靠你这个大姐拉扯，你现在结婚了有自己的小家了，可别把你弟弟落下，不然他太可怜了。”
    “现在你弟弟遇到困难了，你要帮帮他啊！”
    鲍兴贤一把鼻涕一把泪，“姐，都怪小娟勾引我，害我搞大了她的肚子，要不然我也不会被他们家拿捏住。”
    “姐你最疼我了，你帮帮我，要是不给彩礼，小娟她的几个哥哥要折断我的腿，让我当个残废！我不想被打断腿！”
    安扬妈妈抱着大肚子，愁得焦心，晚上睡觉烙面饼似的，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钱！钱！钱！
    都是钱闹的事！
    可她这次拿钱回娘家，已经遭到了夫家的冷眼，还要去哪里找钱？
    安扬妈妈想了一宿，第二天踏着清晨的露水，饭都没吃就回了夫家，“我去找我老公那边的亲戚借点。”
    鲍兴贤数着她带回来钱，不高兴的撅嘴，“这么少，大姐也太抠搜了吧……”
    鲍老太脸上颧骨突起，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话果然说得没错！你姐夫家里藏了一箱小黄鱼，但凡你姐愿意帮你，哪怕拿出一条小黄鱼来，我们家的日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艰难！”
    鲍兴贤眼睛放出炙热的光芒，小黄鱼！
    大姐还说最疼他，根本就是放屁。
    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不告诉他，是怕他吃了还是咋地？
    不过要是他有几条小黄鱼，不但能娶小娟回家，还能还清赌场的债，甚至还有余钱做点小生意……好日子这不就来了吗？
    鲍兴贤转念一想，不对啊，姐夫家日子过得不太富裕，祖上也不是官绅富商，不像藏有小黄鱼的家庭啊。
    “妈，姐夫家有小黄鱼这事是不是真的？”
    “前几年隔壁县发现一个被盗的大墓，我亲眼看到你姐夫他老子，半夜偷摸抱着一筐东西摸黑回来，里面金光灿灿，瞧着就是小黄鱼！怪就怪我们当时没想到，被安家抢先了！”后面想去都被人拦了下来，鲍老太言语间尽是遗憾。
    她压低声音：“这事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你别传出去。”
    鲍兴贤嘴上应得爽快，转头就泄露给了围追堵截的赌场打手，“我姐夫有钱，等我拿到了小黄鱼就还你们！”
    【卧槽？？？】
    【你他妈畜生啊！你这样说，不就是害了姐夫一家吗？】
    【无语，连线人他妈是个伏弟魔啊！我真的巨讨厌伏弟魔！当然我更讨厌当时规训出伏弟魔的爱男社会！以后我一定要教育好的我宝贝女儿，让她好好爱自己。】
    【鲍老太也是个祸害，那年代发现被盗的大墓，第一时间就会被人围起来，不让附近的村民靠近吧。而且连线人的爷爷又不是专业盗墓贼，他怎么下墓精准偷黄金？鲍老太看花眼了吧？】
    【从听到鲍老太说安家私藏小黄鱼开始，我就有种预感，安家的祸事全都因为它而起！】
    钱帛动人心。
    谋财害命的事并不少见。
    安扬身体如坠冰窖，很想告诉自己斐白露说的是假的，他认识的舅舅不是一个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