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塔列克」
    哒哒哒——
    狂风从身着内衬的伊格耳畔掠过。
    他下意识地向侧面一闪。
    一辆印着繁杂花纹的马车冲到了他的前面，抢占了入镇的道路。
    镇门口起伏不平的泥土路上全都是各式各样马车的车辙印和马蹄印。
    冷杉木筑成的稀疏围墙绵延出去，将整个镇子包裹在内，只留下了泥土路指向的唯一的缺口。
    透过木围墙的缝隙，可以看到上面布置满了北地赫赫有名的有毒植物“二日藤”。
    它藤蔓的倒刺上会分泌出致命的毒液，黯铁阶要是被划破了皮肤——
    两天即死。
    提着长枪的卫队士兵在门口的道路上来回巡视，但对于马车的横冲直撞熟视无睹。
    伊格见怪不怪。
    祖上的荣光虽然被他时刻铭记在心，但他现在只是一个平民。
    在「塔列克」这样一个人口不到两万但贸易兴盛的王国小镇生活，他必须习惯面对贵族和富人们的横行霸道。
    队伍继续前进。
    镇门靠外两侧的高大木桩上分别插着的一杆棕色的禾苗旗和一杆红色的太阳旗帜进入了伊格的眼睛。
    前者象征的是沃土之神，也是镇子的实际掌控者——镇长的信仰。
    后者则象征着秩序之神。
    「塔列克」几乎没有秩序之神的信徒，但是因为秩序之神是神系的主神，所有属神的势力都必须也插上祂的旗帜。
    太阳旗比禾苗旗高出大约半米，清晰地展现了两位神明之间的从属关系。
    在靠近太阳旗一侧的地面上，立着一块并不显眼的木制牌子。
    上面用黑字写着“斯普雷特王国——塔列克镇”。
    伊格接着向前行进。
    “伊格？你是懂规矩的，去那边交入城费吧。”
    门口，长着络腮胡，一手握着长枪，身披银甲的士兵斜眼看向上前的伊格，认出了这个镇里有名的怪胎。
    士兵长的眼睛在扫过伊格手提的一捆毛皮时顿了顿，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看来怪胎这次打猎的收获很不错。
    不错好啊。
    弟兄们今天又要发一笔财了。
    身后两位年轻些，穿着皮甲的士兵靠过来，跃跃欲试地要领着伊格去旁边小木屋里的“办事处”交“入城费”。
    伊格神色如常：“神职人员入城是不需要入城费的吧？”
    马克闻言，一手扶额，好像既惋惜又无奈。
    他用看似真诚的语气答道：“伊格啊伊格，我们也是老朋友了。”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你们纳西奥家族以前或许真是王都了不起的大人物，是教会的祭司。”
    “但是现在不管你能不能接受，礼仪教会已经不存在了。”
    “你也不是什么神职人员。”
    伊格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络腮胡子马克和他身后的两名士兵，放下手中的毛皮。
    手指并拢，在空中开始划动。
    嘴里念念有词
    马克眉头微微一皱，目光跟着眼前伊格的手移动。
    这是一个.长方形？
    马克在记忆中快速搜索，无法将图案和任何一位神明对上。
    这怪胎已经开始大白天地妄想了？
    “伊格，你到底在”
    突然，半空中的长方形轨迹凝实，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也打断了士兵长的诘问。
    “马克，我可以进去了吧？”
    “我早就和你说过，礼仪之神从来没有陨落。”
    马克震惊地盯着空中发光的长方形，右手还忍不住指了指。
    这就像是村子里有个疯子一天到晚讲胡话，一直是大家的笑柄。
    结果有一天他从外面回来，胡话竟然成了真。
    怪，太怪了！
    “你在干什么？！”伊格的一声怒喝让马克回了魂。
    “谁允许你用手指着神明的徽记？”
    马克立刻反应过来，收回手指，领着身后的士兵向着徽记躬身行礼。
    伊格强势的姿态倒是让他有点相信对方的话了。
    对于神明的陨落，一直以来王国都没有、也不可能发布官方的消息。
    只是礼仪教会的解散让大家推测出了具体的情况。
    虽然现在伊格画的神徽他从未见过。
    但礼仪之神毕竟销声匿迹了这么久，徽记到底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
    “该死的，竟然给这个傻子走了狗屎运。”马克心中满怀嫉妒。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神职者。
    伊格在卫兵和路人或嫉妒、或羡慕、或怨懑的视线中，拎起毛皮，大步进了镇子。
    李奕见伊格已经成功地进了镇子，就不再把目光放在凡人身上了。
    对于伊格光明正大地用礼仪之神的神职人员的身份进「塔列克」，他还是认可的。
    毕竟他的前任是给神系立过功的，根本没必要像见不得人的老鼠一样隐瞒自己。
    他有着旧礼仪之神的相当一部分知识和记忆，将自己伪装成祂完全没有难度。
    而这样做的好处也显而易见，那就是自己麾下的神职者在王国之中传教和行走的时候遇到的阻力会被最小化。
    至于说神徽不同，这其实也算不上大事。
    毕竟神徽的形状只是神明基于认知对于神性核心的塑造。
    那认识有变化，自然也可以改变神性核心的形状。
    虽然这样的事情不算常见，但是席伟尔大陆东南「罗多普盟约」信奉的森林之神就多次变换过神徽。
    所以也算是有先例可循。
    当然，也不是说这样就真的万事大吉了。
    首当其冲的一点，就是李奕要准备好自己“沉寂”多年，“复苏”后又变换了神徽的说辞。
    至少得给别的神明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剩下的祂们自己会脑补的。
    神的事嘛，有点秘密很正常。
    还有一点就有些棘手了。
    每个神祇都居住在专属的维度，也就是神国之中。
    彼此之间相互隐匿，本来是很难产生直接联系的。
    可神系的产生大大改变了这个情况。
    所谓的“收取属神”，其实就是让从属的神明将自己的神性核心分裂——通常是两个使徒名额的量——交给依附的主神作投名状。
    这样一来，主神可以凭借这一缕神性，给属神提供降临的凭依，召开神系大典。
    还可以借助神性大致定位到从神的神国位置。
    同时，主神能以这一缕神性作为中转站，吸取向从神的神国传输的一部分信仰之力。
    要是从神翻脸，掐断信仰之力在那一点神性中的流动。
    且不提主神可以在凡人世界采用的手段，单单是强行吸收神性，也足以强化自身神力，打击从神。
    更别提直接在目标范围搜寻属神，进行神战了。
    因此，神系内部的从属地位是比较稳固的。
    秩序之神一旦通过信徒得知了礼仪之神的“复苏”，必定会要求他交出神性，再次成为祂的属神，绝不可能放过这样一块“嘴边的肉”。
    李奕必须规划好时间节点，让自己届时在面对秩序之神的紧逼时有腾挪的余地。
    给最终的翻脸打好基础。
    不过，当下还有件更为紧急的事——
    给神教设置好一套“自动响应”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