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市委似乎笼罩着一股阴霾。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以前对他笑脸相迎的人似乎全都改变了态度。
    一路上碰到的市委办工作人员，见到他后，要么躲开，要么低着头急匆匆走过，以前的那股亲热劲儿全都没有了。
    他先回到了秘书一科，科员们见到他们有些错愕，但还是都恭敬地跟他打招呼。
    但那恭敬背后，却隐藏着若有若无的疏远和冷淡。
    他看向俞小平，俞小平脸上一片平静，根本没什么表情。
    但越是这样，越是有问题。
    刚回到自己办公室坐下，他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是俞小平的信息。
    “晚上来我家。”
    赵一鸣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情况？
    有什么话不能在单位说，非得要去家里说？
    俞小平是害怕什么还是避讳什么？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回想一下这几天的情况，以及得到的信息，他确定，应该是关于杨峰年的那篇报道，已经传到了市里。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你回来了？”电话那边传来杨博韬那浑厚的声音。
    “老板，我回来了，刚进办公室。”
    “马上来我这里一趟。”
    他的声音明显跟平时不一样，按照赵一鸣对他的了解，这会儿他应该很生气。
    “是，我两分钟之内到。”
    刚放下电话，办公室门推开了，是邵必安。
    这家伙已经很久没出现在赵一鸣眼前了，看他那满面春风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邵主任，您好。”
    “一鸣呀，是这样的，钱书记有话要跟你说，让你现在就过去。”
    “对不起，麻烦您转告钱书记，博韬书记让我立刻去见他，之后我立刻向钱书记报到。”
    钱炳坤找他？
    赵一鸣在心中冷哼一声，估计没什么好事情。
    “一鸣呀，你确定不去见钱书记吗？”
    赵一鸣打量了邵必安一眼，这家伙分不清大小王了吗？
    “请转告钱书记，我见过博韬书记后，立刻去他那里聆听指示、教诲。”
    说完，他没再给邵必安说话的机会，出门去了杨书记那里。
    “来，坐。”杨书记脸色阴沉，指着待客区沙发说。
    “老板，最近妖风四起，上上下下，躁动得很呢。”
    赵一鸣没坐下，而是很自然地拿起杨博韬的茶杯看了看，倒掉残茶，换了一杯新的。
    这时候，杨博韬已经坐在沙发上。
    “哦？你指的什么？”
    “有些人不安分，已经可是捣鬼了。老板，我在青山乡，也没好过。”
    “哼，有些人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仗着有人在背后撑腰，不知道天高地厚，把市委办搞得乌烟瘴气。”
    赵一鸣一听，就知道杨博韬说的是谁。
    这几天，市委办气氛变得十分诡异，虽然暂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省城那边却有一股阴风在不断地吹着。
    “简直乱弹琴！还有没有组织性纪律性，严重还有没领导？”杨博韬显然很上火。
    “老板，您别生气，谣言就是谣言，根本不值得我们去磨破嘴皮子解释什么。”
    赵一鸣抬头看看杨博韬头顶，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
    “有些人自以为报到了粗腿，但还不知道这腿是不是纸糊的。总有一天，尘埃落地，他们会知道，不跟你站在一起，是极大的错误。”
    按理说，杨博韬调整干部之后，影响力和控制力应该加强才对，但是，却让他有一种乏力的感觉，好多政令似乎并不能迅速、准确地贯彻下去。
    苏长泰那里态度倒是不错，但有时候也是不阴不阳的，对杨博韬的支持并不是那么坚定。
    副书记钱炳坤表面上没什么表现，但是在党校干部培训班的讲话中，却大放厥词。
    他说，有的领导干部胡作为、乱作为、瞎作为，还不如不作为，自以为稳坐钓鱼台，一切尽在掌握，但却不知道人民群众以及基层干部对此怨声载道。遇到一点点事情就躲在深宅大院里，连面都不敢露，这样的干部，怎么能挑起发展和改革的大旗？怎么做好带头人？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说某些领导干部不专业、不敬业的问题，但仔细想一想，似乎意有所指。
    就在他这次党校讲话后不久，从上到下，传出了杨博韬书记职位不稳，省里有意更换的消息。
    杨博韬一开始并没理会，但当那个小作文病毒式泛滥，并传进他的耳朵，甚至被高层领导关注的时候，他才真的生气了。
    他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小道消息，而是有心人在谋划一个局。
    正因为如此，他才怒火中烧。
    知道赵一鸣回到市委，他就立刻把人叫来，想要听一听其他渠道的消息。
    于依白告诉赵一鸣，于振华也挺生气，不过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告诉赵一鸣，赶快查清楚事情原委，对于那些污蔑干部的坏分子要严惩不贷。
    苏凝寒则说她已经通过朋友，找到了发稿件的源头。
    分别是在江宁和安江的两个网吧，然后川平那个，则是个公司。
    但限于技术手段和能力，她也就能查到这个地步。
    在事情没有完全查清楚之前，赵一鸣当然不会跟杨博韬说这个，不过，于振华的态度，却可以说一下。
    “省委于书记也很讨厌这个乱象，省委领导已经注意到这一点，所以，您看吧，很快那些小丑就会原形毕露。”
    “嗯，一鸣，你的挂职将近一半时间了，感觉怎么样？”
    “有很多收获，但也发现了很多问题，包括我自身的，基层方面的，还有就是上级领导的…”
    赵一鸣跟杨博韬聊了半个多小时，对方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最后，杨博韬似乎很随意地问：“你帮我问问于书记周末忙不忙？他了解江宁的情况吗？”
    赵一鸣点点头，“好。于书记很关注我们江宁的情况，我前面跟他聊起相关情况时，他问得很仔细。”
    杨博韬点点头，挥手打发他离开。
    回到办公室，赵一鸣点上一颗烟，开始思索杨博韬最后那个问题的意思。
    作为省委副书记，基本上没有太多属于自己的时间，每天工作都安排得满满的。
    那么，杨博韬问这句话的意思又是什么呢？
    杨博韬并不是于书记提拔的人，他的关系很神秘，据说在最上面。
    但是，在三江省，杨博韬跟政法委那位大佬关系很不错，这也是他能够轻易调动省公安厅力量的根本原因。
    赵一鸣想了想，觉得杨博韬可能会有拜访于振华的意图。
    的确，在目前这个形势下，如果于振华能够坚定地支持江宁市委的工作，那对杨博韬来说，绝对是最重要的支持。
    想到这里，他拿起电话，打给了于依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