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目光一凝，觉得这稳婆挺傻的。
    倒不是说她脑子不行，相反，她有自己的智慧。
    只不过，傻在遇事总盼着旁人能伸出援助之手，可她自己又不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
    所以，她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的遭遇，却又通过一些小细节，希望别人能发现什么，然后救她出苦海。
    于是，她会在报名考核中做些小动作，期待太医署能够发现问题，并且救她全家。
    然而，幕后黑手既然能够将人弄进宫，在太医署肯定有布局。
    稳婆的这些小心思就成了把柄，肯定要受折磨的。
    稳婆这样的人其实挺纠结，她并不想作恶害人，却又没有途径和勇气坦白，左右为难，反而都讨不了好。
    结果，坏事做了，现在自知时日无多又在交代，还不是希望柳芸能救她的家人。
    说实话，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否则，换成谁来，她死了也白死。
    为人软弱，做事瞻前顾后，估摸着幕后黑手若是有别的选择，也不愿意用她。
    不过，也有好处，容易威胁利用。
    稳婆七窍开始流血，被内力和柳芸的银针硬生生拖着一口气：“奴婢自知罪孽深重，那人要奴婢害皇子，奴婢还没下手。”
    “太……太后娘娘，奴婢死不足惜，还望太后给奴婢亲人一条活路，即便是……发配也好，离京城远远的……”
    气息减弱，稳婆睁大了眼睛，已经说不出话来。
    柳芸无语，这人对发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发配可不是离开京城那么简单，重点是苦难之地，而且定然失去自由，每天都有做不完的重活，即便没累死，也会累得半死。
    若连发配都能接受，只要逃脱那未知凶手的魔掌，又何须等到现在？
    吐槽归吐槽，柳芸其实明白稳婆的意思，是希望像发配一样离开帝京，但是又能好好过日子。
    讲真，自家人收拾一翻，举家逃走不行吗？
    对朝廷来说，他们只是人口的正常流动，上哪儿都不会影响生活。
    幕后凶手做着这样的大事儿，未必有空去追杀他们的。
    帝京城人口多而密，稳婆还能少吗？
    重要的是好控制，具体经验和其他相关根本不重要。
    若是能让后妃自然难产，对幕后之人来说还更加有利。
    原本是件很简单的事，要么同流合污到底，要么刚烈到底，偏偏搞得这么复杂，将家人一起拖入深坑。
    说句不负责任的，稳婆若是第一时间自己死了，她的家人反而能立刻解脱。
    结果，坏事做了，临死才求救，甚至没有说明白，还得靠柳芸自己猜……真是，没蛋也疼。
    “主子，她没气了。”红叶收回了内力。
    柳芸无力的挥了挥手：“带走吧……有些人的性格，还真是天生如此纠结。”
    要是她是这种性子，只怕不比原主的下场好多少。
    柳芸：“将尸体送回去，然后看看她家的情况。”
    红叶点头，拎着尸体消失。
    青叶：“主子要救他们吗？可这稳婆到底害了紫嫔，虽然可怜，却不值得同情。”
    “走到这一步，也是她自己选择的。”
    柳芸感慨：“是啊，即便到最后，她其实也没有多用力的求救，不过是临死之前最后的愿望，实际上，她并不信我、”
    青叶皱眉：“就这么放过，皇上那边该如何交代？”
    “如果不是韩医女，根本不会有人发现问题。”
    “这手段挺隐蔽的，她其实已经躲过了。”
    亏得年前的疫情让韩芪成了医女，否则，即便是主子也得费些手脚才能查清楚。
    柳芸：“不是放过，而是……看能不能利用他们引出幕后之人。”
    “事情已经做了，怎么可能当没发生过？”
    “她用了好几个月来布局，拥有无数可以坦诚的机会，可她一字未提。”
    “不能因为她说没有对皇子下手，就觉得可以原谅了。”
    “仔细想想，那时候，她也得有机会对皇子下手才是，不过是故意这般说，让哀家同情可怜她，然后救她亲人。”
    她只是稳婆，也不可能成为伺候皇子的人，生产完毕，她就更没机会对皇子做什么了。
    这心思还真是……无法同情。
    柳芸啧了一声：“可惜啊，哀家可什么都没答应。”
    “这事儿自然不必瞒着皇帝，说清楚，让皇帝亲自监督着调查。”
    “不过，你不觉得这稳婆的死状很熟悉吗？”
    青叶：“主子说的是之前陷害景贤妃的桃儿？”
    柳芸眸色幽深：“七窍流血而亡，也是不容易的。”
    “这次，又是在稳婆想要交代什么的时候发作了，还真是讨厌的一种毒。”
    “真不知道有多少人中了这种毒，还是得赶紧研究研究。”
    所以，那稳婆想让她救，还未必能成。
    至少，她目前还不知道这毒的解法。
    实在阴损，因为中毒者一旦告知，或者有解毒的行动，就跟坦白扯上关系，必然毒发身亡。
    可若是中毒者没有这样的想法，她也不一定知道人家中毒了，然后上赶着求着给人解毒吗？
    这死逻辑……怪不得有恃无恐。
    敢在皇宫里明目张胆的算计人。
    柳芸：“看来，皇帝清洗了这么多次，依旧不够啊！”
    “对了，那日状元楼出事捉住的一堆黑衣人如何了？”
    青叶：“硬骨头，都是死士，不肯开口。”
    柳芸挑眉，一脸预料之中的神色。
    皇帝知道稳婆的情况后，气得差点掀了龙案。
    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多次捋老虎的胡须。
    明明皇宫的守卫已经这么森严，居然还有人能顶风作案，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皇帝这把怒火终于烧到了太医院头上，以胡御医为首的，该撸的都撸了。
    连个稳婆都挑不好，用着给谁方便？
    一批心里有鬼的太医根本就不敢闹，只是革职，没有抄家，没有流放发配，已经是皇帝的仁慈。
    前车之鉴不要太多，而一身医术足以谋生，这些人就算不做太医，日子过得也不会太差。
    与此同时，内务府，御膳房，各司各部都来了一次大清洗。
    该抄的抄，该送入慎刑司的送慎刑司，情节轻微的才能全须全尾的出宫……一时之间，宫内风声鹤唳，个个乖巧无比。
    各大势力怄得不行，这是哪家不懂规矩，触怒了皇帝，造成这么大的损失？
    他们好不容易才安排进去的钉子，什么建树都还没有就被清了，简直是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