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御医冲孙女点了点头，他们有太后这样的底气，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比他当年的形势好太多了。
    当年他靠的是先皇，可先皇率先治罪，他自然跑不掉。
    而太后不一样，看前面一年处理过的事情，太后从来不迁怒于旁人。
    能饶的都会饶，除非本身就不干净，那也逃不掉。
    韩芪咽了咽口水：“太后娘娘，景贤妃的脉象沉涩无力，按珠不显……只怕，这胎儿早已经死去，只是用了特殊的办法还留在母体内。”
    仿佛一道炸弹，把不少人的脑子都炸得一片空白。
    心虚自闭的孙贵妃瞬间瞪大了眼睛，如释重负。
    起身，非常着急的问道：“韩医女，这话可当真？”
    这话将很多嫔妃惊醒，控制住表情，内心不约而同的升起一丝窃喜。
    还没生出来就死了？
    这景贤妃也没孩子了？
    对后宫众妃来说，不亚于过年大喜。
    一群御医和太医脸色瞬间难看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景贤妃已经去了产房，没有皇帝的命令，他们也不能随便进去。
    只能凭借稳婆和医女的描述判断情况。
    虽然他们今天都没给景贤妃把脉，可以往每日都换着给景贤妃把平安脉，若是死胎，他们怎么一个人没发现？
    而且，韩芪那个“早就”两个字太诛心了。
    等于证明他们许多太医要么隐瞒事实，要么与人合谋，事关皇嗣，谁担得起这样的罪名？
    以胡御医为首的御医太医都差点保持不了风度，很想口吐芬芳。
    王御医着急的狡辩：“你不过是一个医女，竟然在太后面前信口雌黄？”
    “难道你的医术已经超越了所有人，你有几个脑袋敢在这胡言乱语？”
    胡御医有种不好的预感，看了一眼韩御医，心情特别沉重。
    他们不敢担这重责，只能将事情往外推。
    可他们也知道韩芪是韩御医的孙女，因为年前疫情功劳甚大，被太后皇帝看重，爱惜人才，招入太医院。
    小姑娘也是有水平的，不至于连个喜脉都把不出。
    胡御医：“韩大人，你这孙女都怎么教的？怎么能胡乱说话？”
    “莫非是为韩大人打抱不平，觉得这几个月韩大人从未到梧溪宫把过脉，就可以胡乱泼脏水？”
    太医院，从未有全家获罪出宫后再回来的老人。
    韩御医这经历还是第一个，而且一回来还恢复了御医之位，多少让人嫉妒眼红。
    加上，给嫔妃把喜脉的平安是个美差，众人巴不得自己天天来，又怎么会给排挤的韩御医机会？
    万万没想到，反而让韩御医更加清白了。
    思及此，胡御医小心肝都嫉妒得颤抖，同是御医，姓韩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韩御医特别镇定，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更加显得他们心虚了。
    不等他开口，柳芸不耐烦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逞口舌之快？”
    “若是觉得韩医女胡说，你们现在进去把把脉不就行了？”
    “要是韩医女把错了，那是学艺不精，哀家自会处置她，既然你们是对的，就还哀家一个健康活着的孙儿。”
    闻言，众御医噎着。
    韩芪得到了鼓励，挺直了背脊：“诸位前辈若觉得卑职错了，那就请保住景贤妃的孩子，让贤妃娘娘顺利生产。”
    “事后，卑职自愿受罚。”
    医女是有官阶的，并不等同于宫女奴婢，对上官员，按照品级称呼或者自称即可。
    韩御医上前一步：“太后娘娘，若真是如此，整个韩家也自愿领罚。”
    一群御医和太医：“……”
    话都堵死了，他们还怎么辩解？
    柳芸眼神不善：“如何？你们敢应吗？”
    这些人分明已经猜到了事实，却还在这死鸭子嘴硬，第一时间推卸责任，着实可恶得很。
    就算这是太医在宫廷内的生存法则，那也太过了。
    根本是在罔顾人命。
    而且，姓胡的现在还敢仗势排挤他人，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都做过什么？
    柳芸心中一动，或许，这是个机会。
    胡御医等人：“太后娘娘，微臣惶恐。”
    柳芸：“……”
    这种万金油的回答，特么的跟天天上折子，中心思想就是恭请圣安的那种有什么区别？
    柳芸似笑非笑：“你们惶恐啥？就说应，还是不应，不会选吗？”
    “什么都不做，只管指责旁人，这就是你们的医者仁心？”
    胡御医脸色越发苍白，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可能都被景贤妃设计了。
    “太后娘娘，景贤妃可是皇上的嫔妃，臣等男女有别，岂能冒犯贤妃娘娘？”
    再说了，一个拥有死胎的产房，那多晦气啊？
    他们入太医院这么多年，还从未进过嫔妃的产房，那可有很多的忌讳。
    不仅仅是生产，还有帝王的忌讳。
    柳芸冷笑：“红叶，跑一趟，给皇帝说明情况，人命关天，看他同不同意御医进去给贤妃把脉。”
    红叶立刻应下，转身就跑了。
    一众太医惊呆了，还能这么操作？
    柳芸暂时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韩御医不忍太医院因为此事全军覆没：“太后娘娘，此事，可能还有蹊跷。”
    柳芸淡淡的：“哦？说说看吧！”
    算了，这群太医虽然被官场腐蚀，可医术是真的。
    若是全部撸掉，只怕太医院靠韩御医一个人也撑不起来。
    短时间要寻找更好的医者也太难了。
    还是得慢慢来才行。
    想着，柳芸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胡御医，这老家伙就别想逃了。
    胡御医原本背靠姜太师，可帮了姜贵妃不少忙，手里也没少沾人命，医术再好，也不能留了。
    而且，当初皇帝身上除了蛊虫，还有其他一些杂毒，就算被压制隐藏了，可胡御医作为太医院一把手，一直调养着皇帝的身体。
    就算把不出皇帝体内的毒，难道对皇帝身体的逐渐亏空也毫无察觉吗？
    皇帝为何会不知不觉摄入毒数？
    柳芸这么长时间都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个一直调理皇帝身体的胡御医，就非常值得怀疑了。
    韩御医：“太后娘娘，微臣曾经从一本孤本医经上得知，有一种安胎药，若是再加入一味珍贵的南心草，就能掩饰脉象。”
    “若是再辅以一些推拿的手段，就能改变脉象。”
    “不同的推拿手段，能达到不同的效果。”
    “之前，微臣看过贤妃娘娘服用的安胎药，正好满足这样的条件。”
    “胡大人也不用急着推卸责任，如果有人针对太医院，那大家不仅上了当，还间接害了皇嗣，难辞其咎啊！”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到底是医术不精，才会所有人都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