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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也好 3
    三年。

    她亦飘零久。

    花开花落千日。

    情来情往几回?

    沈晚晴从来也不是一个迟钝的女子。只是昔年,她尚纯真,以幻觉为食。其实,有些事,她纵不知其中细微之处,也并不表示她全然无知无觉。当年,江与川每每与她相见,总会有意无意问及楚清歌的事,后来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纵是沈晚晴再希望那人不是楚清歌,她也无法回避内心的疑虑了。

    当初,她愤恨离开,也不过就是被江与川狠拒之后颜面无存,不知日后要如何面对他的缘故。可在国外得知江与川破产的消息,她仍然寝食难安。想要忘记一个人,只是因为不敢想起。而忘记一个人,从来都没有那么容易。是在她的逼迫下,沈家父母才伸手救江与川于危难,助他东山再起的。

    八年前,江与川父母先后离世,他独自一人支撑江氏集团至今,实属不易。当中艰辛,沈晚晴尽知。她如何能冷眼旁观,看着江家几代心血付之东流。可是,她并未能轻易说服父母,沈氏夫妻自有他们的顾虑。到底是商海里摸爬滚打一生的人,纵是与江家有莫逆之交,白白替他人做嫁衣的事情,他们断断是不会做的。

    因此,如今江与川虽与昔年身份无异,但他心知肚明,江氏集团名义上姓江,其实已易作他姓。沈家入驻的股份在江氏集团实已过半,连江与川的新任助理沈亭毓也是沈家的人。可是,即便如此,当日沈家的援助江与川也无法拒绝。至少,东山再起之后,他才有用武之地,才能有所作为,才会争取到更多的可能。

    也是经此一事,沈晚晴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在江与川面前,她亦有昂首的时刻。人心之变,总以为是一朝一夕的,其实不是,它很缓慢,缓慢到有时连自己都不能察觉。沈晚晴,即是如此。

    回国之前,她曾想过是否要提前告知楚清歌与江与川。可是,当年的疑心从未消除。思虑再三,直到回国三五日之后,她才决定通知楚清歌。也仅仅只是通知了楚清歌。以沈晚晴而今的心思,自己的行迹想要瞒住旁人,易如反掌。

    回国之后,沈晚晴未归家,连父母也瞒着,只悄悄路过江与川的书店一次。彼时,书店人少,若不是被展美如撞见,大约也不会有往后的事情吧。说到底,沈晚晴也不曾真心想要盘算什么。倒是展美如心思缜密,两人曾共事一年,对彼此脾性皆略知一二。

    “晚晴姐?真的是你啊。”

    “好久不见。”

    “什么时候回来的,好想你呢。”

    “刚回。对了,回来的事情还得请你帮我保密。”

    “保密?”

    “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展美如想,沈晚晴说的“他们”大概就是江与川和楚清歌吧,她既有意隐瞒,帮她瞒住就是。自己本身本就是谨小慎微之人,断没有必要得罪沈家小姐。更何况,旁人的事情在她心中从来也不是重要的,听或未听,知或不知,本也是无所谓的。不过她都会记在心上,以备说话做事能入人心,才可周全。

    那日来书店开门,撞见江与川醉倒书店,又见他被楚清歌揽在怀中,实在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江与川对楚清歌的心思,展美如第一日见便察觉了,男人看女子的眼神,总是能道破一切。做戏假装一类的事情,男人天生便不如女子。两人这几年亲密过从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每每见到楚清歌,展美如都咬牙切齿。

    这点心思,从来没有人知道。还有谁能比展美如更善于掩饰呢?在书店工作四年,人人皆赞她靓,长相好看气质也好,甚至是有些清纯的意味在的。她为人也体贴周全,恭敬有礼,从来不与人交恶,连顾客都喜欢她,老幼之人闲逛书店,她总会温柔地递上一杯水。这样的女子,大约不会有人不喜欢。

    除了江与川。

    他甚至从未正眼看过展美如一次。至今见她,江与川还会问一句“美如,对吧”,竟是连名字都尚不确定呢。展美如也不说什么,回回都一脸乖顺地答“是,我叫展美如”。只不过下一回,江与川仍是那一句“美如,对吧”。

    这令展美如如鲠在喉。

    从来都不是这样的,这么多年。为何在江与川面前,自己是如此没有存在感?再没有比这更令展美如受挫的了。有时候,她也因此恨透了楚清歌。她实在不知道楚清歌哪里好。除了一脸孤傲,还有什么?甚至,连逢场作戏,都那么力不从心。虽在旁人眼中,楚清歌倒也左右逢源,但在展美如眼中,楚清歌的演技根本就是拙劣不堪的。

    好在,当初楚清歌似乎对江与川并无兴趣。两人来往也进退得当,当时又有沈晚晴在,一个苦恋江与川小半生却不可得的可怜女子。人人皆不圆满。如此一想,展美如倒也宽慰不少。

    可惜,三年前,当展美如作势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楚清歌竟重又出现,抢先自己一步。这几乎令展美如咬牙切齿。幸运的是,当时她怀孕了。正是这孩子,令展美如按捺住心中躁动。至少,在怀孕这件事情上,她成功了。这得说起那个与她在一起已长达十年的男朋友,陆怀年。

    在遇见江与川之前,展美如与陆怀年安稳地度过了七年。而陆怀年与她又是彼此的初恋。展美如也曾想过,此生若能与之共度一生,也是一段美事。在展美如心中,自己这辈子不能出任何差错,事事皆要令人称羡,才算不负此生。陆怀年,相貌虽寻常,却有才情,气质脾性亦好,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人。

    毕业之后,展美如数次提过结婚的事情。可是,陆怀年总以自己尚未立足一再推托,总说,再等等。可是,要等多久,自己能等多久?展美如不想在自己耐心用尽之后与之一拍两散落人话柄。正是要在陆怀年清如水的时候嫁给他,方才能显得自己一颗心淡泊无求。

    其实,陆怀年已收入不菲,虽眼下无房无车,但她知道,除此之外,陆怀年已足够出色,假以时日,他定成大器。旁人所在意的所谓“工作稳定”一说在展美如心里不值一提,她知道,世事变迁,唯有才华是与生俱来不可替代的,也是真正最稳定的。因此,展美如方才决心嫁给他。

    可,陆怀年心存顾虑,这令展美如无所适从。终于,她意识到或许孩子可以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稍动手脚,安全措施亦是枉然。果然,展美如如期怀孕。有些以为相敬如宾的平等爱情,根本只是一个人隐隐被另外一个操控而不自知罢了。

    是因为这个孩子,展美如才没有多生事端。她也知道自己从未入过江与川的眼,陆怀年才是她生命中最要紧的男人。她在江与川身上也不过只是存了一点不甘的心思。既有了孩子,也唯有想着“江与川高兴就好”,这才能显得她通达。她不会跟自己过不去,这也是她与楚清歌最不一样的地方。

    可是,若孩子意外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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