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陆念情的样子，洛海棠也在痛苦。

    她看到过陆念情的弱小，所以更知道他的强大，是多么来之不易。

    她知道来之不易，所以更清楚要将如此温柔的一个人逼成这样，需要怎样的挣扎。

    洛海棠走过去，盈盈跪坐，双手环住陆念情的身子，紧紧抱住了他。

    她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唤着。

    她也在流泪，她的声音也在颤抖。

    可这依旧是世间最温柔的语调:

    “阿染，阿染。”

    这一声声呼唤，明明生于耳畔，却好像自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有如天外清音。

    其实，两人分别，也没有过去太久。

    可陆念情却莫名觉得，已经千载百载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了。

    就好像，走过了无数轮回。

    于是。

    愈发感动。

    愈发难以抑制心绪。

    他也紧紧抱住了洛海棠，生怕怀中的温暖是虚幻。

    他的声音嘶哑而凌乱:“对不起，对不起……”

    泪颜浮起笑，浮起哀伤的笑，洛海棠很努力地控制自己，哽咽着说道:“阿染，你已经足够好了，不需要对任何人道歉，包括我。”

    “我应该陪着你，我应该陪着你……”哪怕只是说一句话，都已经是用出了所有的力气，能言善辩的陆念情这一刻却只能不断重复自己的话语。

    他觉得手脚发麻，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在轻轻发颤。

    怀里的温暖，带来真实，也在不断像荆棘划破血肉般提醒自己。

    或许，两人都已经身在幽冥。

    他必须。

    必须努力让自己忘记这个事实。

    才能有勇气说话、才能有勇气面对眼前的姑娘。

    世事啊，总是这样矛盾。

    洛海棠纤纤柔荑微微攥紧，眉眼低垂:“没关系的，后面的事，谁能想到呢。两个人，终究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一起，总会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的。只能说，我们运气不太好。”

    陆念情凄声道:“如果，如果我不去燕，如果我们呆在暮云府，就……就不会有那么多事情了……”

    “傻阿染。”洛海棠轻轻仰起埋在陆念情肩上的头，看着不断飘落的海棠花瓣，“你不是最不喜欢说如果的么，世上没有这么多如果的。”

    “可是，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陆念情闭上眼，思绪乱得如同丝线缠绕成一团。

    仿佛有了感应，洛海棠也幽幽合上了秀目，柔声道:“后悔也没有关系，害怕也没有关系。大家都会这样的。这样的阿染，才最可爱了。”

    陆念情睁开眼睛，松开怀里的洛海棠，轻轻捧起了她的手，黯淡的眼眸里第一次闪烁起了淡淡的光。

    他的脸上仍是布满泪痕，泪痕间甚至泛着淡淡的血色，可他的心却意外地平静了些。

    就好像，线团里的丝线被慢慢地一根根整理了出来。

    他依然无措，但至少能够安静下来。

    泪水可以宣泄情绪，终究没法解决问题。

    有时候，甚至会给对方带去压力。

    他是这样想的。

    她也是这样想的。

    他和她都知道。

    哭和笑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