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江玄胤顿了顿，片刻后目光略带深邃地落在张离繁身上:“你呢？你会失望么？”

    张离繁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紧接着，他便是淡笑起来:“我并不失望。从当初陪你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我永远不会失望。虽然发生了很多事，这些事有好有坏，但也让确信，江玄胤还是那个江玄胤。”

    这一次。轮到江玄胤不知何所言了。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张离繁，看了很久很久。

    终于，他微微呼出一口气。摇头失笑:“一开始还‘老臣’‘陛下’的恭恭敬敬，现在就直呼其名了？”

    张离繁稍稍抬头，神情略有些恍惚，并没有应答。

    江玄胤则不再看向张离繁，目光反向院落旁的莫愁湖上看去:“你说的没错。哪怕到现在，江玄胤还是那个江玄胤。”

    庭院中也不知第几次陷入安静。

    只有微风拂叶而过的声音。

    只有微风吹皱湖水的声音。

    江玄胤微微眯起眼。似乎想努力看清湖上的每一丝涟漪:“之前都顾着说我了，不如再聊聊你？”

    “我？”张离繁怔了一下，悠悠道，“如陛下所说，我也只是一直在做我该做、我能做的事罢了。”

    江玄胤摸了摸手指，淡淡道:“我听说，你有意让程横渠去幽州，再有些时间，便是他动身的日子了吧？”

    张离繁似乎并不奇怪江玄胤知道这件事。

    毕竟，自从江言枫死后，江玄胤就完完全全掌控了青衫，当然在那以后他一直有意无意将有关青衫的权力放渡给江晨瑜。想要了解张离繁的某些动作，对于江玄胤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张离繁不奇怪，他只是又多了几分淡淡的悲哀。

    这淡淡的悲哀从何而来，江玄胤或许是不会懂的。

    然而，该回答的还需回答。

    他终究只是臣子罢了。

    他微微挑了挑眉，非常平静地说道:“是。确实是我的授意。”

    “留在金陵不好么？有你的照拂，或许以他的能力，便是下一任首辅。”江玄胤似笑非笑地看向张离繁。

    张离繁很坦然地摇了摇头:“他太直，又激进，甚至过于卫晗非，陛下接受不了的。”

    江玄胤略略合目，揉了揉眉心:“哦？可是，我已是衰朽之躯，不日吾儿便将登基。他虽狠戾。却也是求变求新之人。”

    张离繁没有立刻说话。

    江玄胤正揉着眉心的手也随之顿了顿。

    片刻后，他睁开了眼:“为何又不说话？”

    张离繁看了看江玄胤，垂下了头:“不知陛下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实话。假话岂不成了欺君？”

    “可纵是实话，却仍是大不逆。”

    “哦？”江玄胤有些意外，又似乎早就料到了，微微勾了勾嘴角，“无妨，我早便说了，现在只有朋友。并无君臣。就算有罪，我亦赦了。”

    张离繁仍旧垂首，轻声说道:“陛下既然知道我意欲让子载去幽州，应该也就知道我让脂儿随行了。”

    江玄胤微微颔首:“脂儿那小妮子我倒是好久未见了，可是颇有灵气。只是，这和你要说的‘大不逆’的话又有何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