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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令:嫡欢 第275章 我愿意叫你知道!
    果然,下一刻,这酒坛就被祁文晏稳稳地接住。

    他提在手里晃了晃,发现里面还有大半坛,就顺手从桌上取了个没用过的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然后,坐到了石凳上。

    一边背靠着桌子饮了口酒,他才一边重新抬眸看向云澄。

    他也不说话。

    神情带着寻常的那种寡淡与平静。

    云澄今日在家,脱下甲胄,只穿了件不带半点装饰的胭脂色长袍。

    只她该是沐浴过后才出来的,一头长发披散。

    此时,她半盘膝坐在一堆乱石中间,姿态戒备,仿佛准备随时暴起与人拼命,瞪着祁文晏的眼神也是虎视眈眈的。

    两个人,四目相对。

    眼见着祁文晏对她似乎并无恶意的模样,她表情这才慢慢趋于平和,只还是明显不悦的质问道:“你居然会武?”

    这位大理寺少卿大人,居然是深藏不露!

    祁文晏气定神闲的饮着酒,容色淡淡,也见不出撒谎被人戳穿的心虚与精魄。

    他只是气定神闲的道了句:“这世上,谁人还没有一两件不能为外人道的隐秘?”

    这话里有话,落在云澄耳朵里,指向便十分明显。

    他以前是未曾跟任何人表露过自己身怀绝技这件事,就一如——

    云澄一直以来也都隐姓埋名,隐藏了身份混迹军中的!

    云澄不是那种太过自以为是,并且随意低估别人的姑娘,两人比邻而居这些天,虽然面上祁文晏一直也没揭破什么……

    可她心里是隐隐有种感觉,觉得对方该是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最不济,那也是所有怀疑,他只是秉承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未予点破罢了。

    祁文晏拿这事儿来堵她的嘴,云澄接受。

    她态度上随后就松弛了几分下来,只是心中依旧不悦,就仍是没好气的冷嗤一声:“既是秘密,那你不继续藏好了,现在露给我知道?”

    她抖了抖袍子,站起来。

    实在是酒量好,虽然已经独自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她站起来,身形也是丝毫不晃的。

    祁文晏依旧泰然处之,他浅浅的勾了下唇,语声淡然:“我愿意叫你知道。”

    这话说的看似随意……

    云澄质问时,甚至都有想过他可能的回答,他应该反问一句“难道你要拿这种事做把柄去举发我”?

    秘密之所以可以称之为秘密,是因为它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当做是把柄!

    祁文晏这话说的随意,云澄却也不傻,当即便也听出了其中的几分言外之意。

    她本是士气高涨,认为自己好歹算是掐着祁文晏的什么把柄了,即便祁文晏会武这本身并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并且她也没有真的打算拿这事儿挟制他什么,但总归两人交锋,她底气足,更占着上风。

    然则——

    祁文晏这轻飘飘,又仿佛十分顺理成章的一句话,却登时将她整不会了。

    她诧异的看着他,微微的愣了下。

    祁文晏亦是不避不让,直直回望过来。

    他的目光里,并没有染上任何暧昧不明的情思,却也就是那种认真到了极致的坦白,仿佛更像是一种十分鲜明而坚决的态度,在昭示着他这话的分量。

    云澄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也应付不来这场面。

    心里罕见的生出几分尴尬,她沉默片刻,就若无其事的率先别开视线,走开了。

    绕开祁文晏,坐回十桌的另一边去,也捡起自己的被子,倒了酒来喝。

    祁文晏心中也并不觉得失落。

    他原就是极其淡泊冷漠的人,所以对旁人各种态度反应的忍受程度也相对的更高。

    他从容将杯子里的酒喝完,方才换了个方向重新做好,捡起筷子吃饭。

    间隙,看了旁边的云澄一眼。

    就见小姑娘脸颊微微红润,正没骨头似的扒在桌子上,一边把玩着手里酒杯,一边自斟字酌的饮酒。

    她倒也没避着他,见他看过来,还若无其事的与他对视了一眼。

    可能是出身高贵的关系,这世上几乎没什么窘境和什么事,是值得被她长久关注和放在心上困扰她的,祁文晏甚至都知道,她面颊上的红晕基本也还是因为醉酒,与自己方才那两句话的关系不大。

    云澄看他面不改色吃着桌上自己用剩下的饭菜,不禁皱起了眉头,提醒他:“放了很长时间,都冷了。”

    祁文晏不以为意,依旧是仪态优雅却极是快速的进食,随后回了句:“宫宴上也吃不到热的。”

    宫宴,与其说是摆了个宴席,其实更像是举办了一场盛典,大家齐聚一堂,要只是个普天同庆的大气氛。

    宴上那么多人,御膳房离着又远,一道菜做出来,百余桌一起上菜,等分好了,送过来,再经查验菜色无误无毒,分到每个人桌上,什么菜都是凉着入腹的,对于想吃饱饭的人来说,简直一场煎熬。

    可偏偏——

    绝大多数人,依旧还是以能够有资格入宫赴宴为荣。

    云澄于是又觉得这人挺说实在话,也挺有意思的。

    她扯着嘴角笑,重又倒了杯酒,继续喝。

    祁文晏知道她的酒量,并不阻止她酗酒,只沉默了片刻,突然又问:“你呢?下午你不是进宫去了?为什么没去宫宴上?”

    云澄撇撇嘴,没吭声。

    祁文晏这饭便吃的索然无味,突然之间就味同嚼蜡了。

    他迟疑着搁了筷子,目光深邃的看着身侧半醉的少女,微微叹息:“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去。”

    云澄只是趴在桌上,拨弄着酒杯玩,也不看他。

    神色迷离的,也不确定有没有在听他的话。

    祁文晏道:“你不想去那宴上是真的,可是因为没去,自己又不开心,在这里喝闷酒。”

    “是啊,那些人烦死了,总是大惊小怪,以己度人。”许是被祁文晏点中了心思,云澄便没再晾着他,但她依旧兴致寥寥,趴在桌子上也没看他,语气低迷的嘟囔:“即使是能想得开,不在乎的,可只要我一旦出现在了那些人面前,他们私底下也全都要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品评于我。人呐,活着真难……只要你不是离群索居,就一定要被旁人左右影响,谁都别想随心所欲。”

    因为她的脸这样,不止是外人,就是她的父皇母后……

    无论他们在她面前表现得如何自然,事实上她知道,打从心底里,他们个个也都依旧当她是个小可怜虫,看一次就糟心一次,甚至于她这些年所得的那些宠爱和被底线的纵容迁就,也全都是来源于父皇母后自认为对她的亏欠。

    从方方面面来看,她就是个异类,会被旁人特殊看待的那种人。

    任凭她自己再如何的努力,即使她真的内心强大到无坚不摧,想把自己当成个寻常的正常人,她也永远都不可能是!

    那种感觉,既无力,又心酸。

    可她甚至不能抱怨!

    毕竟——

    她因为自己的这份“特殊”,所得到的都是特权和好处,说出来便是她矫情和不知足。

    中秋宫宴,除夕国宴,她是真的毫无兴趣不想参加吗?

    怎么会呢?

    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会不喜欢热闹?

    而在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又有谁不想和自己的父母亲人待在一起?

    她只是不能去,不能去坏了整个宫里的气氛!

    小姑娘喃喃的说着,眼睛里就慢慢地浮现出泪花。

    但她偏过头去,拿手背擦了。

    祁文晏并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并且他的共情能力也少的可怜,但眼前云澄的这些“矫情”的小心思,他却几乎能感同身受。

    她说的没错,一个人,只要不是离群索居,就谁都不能真的做到不受外物所扰,对旁人的眼光和闲话完全视而不见。

    这些年,他顶着个祁家外室之子这样不体面的身份,纵然他官场得意,平步青云,在仕途上一帆风顺的成为众人艳羡的对象,可事实上,他也无时无刻都没能摆脱那个不堪的所谓出身,绝大多数人,对着他都是两幅面孔。

    当然,那些都是不相干的人,他的内心也足够强大,强大到对他们的阳奉阴违不予理会,可事实上就是在这样被鄙视的,日复一日的被嘲讽与非议的气氛之下,他的性情才会一日比一日更冷漠,内心的积怨才一日比一日更阴暗深重。

    当所有人都拼命将你往深渊里踩时,你自己心中那一点向往光明的微光,你想守护它不灭是何其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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