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夫人是什么身份？”子虚突然歪着身子靠近阿念耳边压低声问。　热气扑上面颊，阿念脸上登时一烫，出手猛推了他一把，“和你有什么关系？”　阿念那点力气对子虚而言聊胜于无，不过阿念一巴掌推在他脸上，声音挺响亮，他自觉地退开了半步，但他有些懵，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惹她不高兴了。　虚怀真人朝着子虚看过来，态度亲和地问候道，“子虚道友可已大好？”　子虚连连点头道，“已大好。多谢虚怀真人和玉夫人收留！”一脸欣喜难掩。　两人相视一笑，颇像是久别重逢的旧友。　早前阿念对玉夫人和虚怀真人交代了子虚的来历，虚怀真人就表现出了对子虚的兴趣，如今子虚的反应也颇为热忱，两人像是一见如故。　阿念原本并不想打扰这气氛，但走来虚怀真人身边的玉夫人又冷盯了子虚一眼，阿念这才拉了拉子虚，有意问道，“虚怀真人和玉夫人是不是很相配？”　“嗯，很相配！真是一对璧人！”子虚真心实意道。　一如阿念所预计，玉夫人果然受用，对子虚好颜色了些，但瞪了阿念一眼，阿念佯装低头逃避。　阿念也并非是溜须拍马投其所好，从外貌看虚怀真人和玉夫人是相当的，两人的感情阿念也亲眼见证过，所谓如花美眷她以为无外乎如此！　“小道士，你会下棋吗？”玉夫人忽然问。　子虚回道，“略懂一点皮毛！”　玉夫人转头对身边人道，“总是我陪你下棋你应该早腻了，今天就换个人吧！”　虚怀真人无奈地瞧了玉夫人一眼，但仍然点了点头，接着就出言邀子虚下棋，子虚可谓兴高采烈地去了……　屋外已只余玉夫人和阿念两人，玉夫人招手让阿念过去，阿念诚惶诚恐地上前……　“你相信小道士吗？”玉夫人问。　阿念并没有思考就点了头，心下奇怪玉夫人为何有此一问。　“你们那小国君要见他！”　阿念更疑惑了，朔夜为什么要见子虚？他们好像并不熟识！　“那小国君说你虽然并非凶手，但祸事却是因你而起，且这是岳国有史以来灵巫失职最严重的一次，死罪或可免，活罪难逃！”　“他要怎么处置我？”　“他说要先见小道士，之后再决定对你的处置。”　阿念更不明白了，撇除朔夜和子虚是否认识的事，如何处置她和见子虚之间有什么关系？　阿念认真寻思后道，“我会告诉子虚道长，让他自己定夺。”　“你一点都不怀疑他吗？”　“以往我没有一个朋友，所以我不想怀疑我第一个朋友！”　“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阿念抬眼对上玉夫人审视的双眼，笑了，笑得眼儿弯弯如月，唇角两个浅浅的梨涡。　“那你好自为之！”　待玉夫人离去，阿念脸上的笑才一点点凝固消失……　子虚从虚怀真人那儿出来回到阿念面前已是黄昏时候，阿念不禁觉得今日的玉夫人真是过于大度，竟然能到现在才把多余的人踢出来。　瞧着子虚一脸喜滋滋的，阿念不由得问，“难道你赢了？”阿念并不清楚两人的棋艺如何，但就是觉得虚怀真人不应该会输给子虚。　子虚摇头，“连输八盘！”　“那你高兴个什么劲儿？”阿念不可思议道。　“输了就不能高兴？”　“我要是输了就不高兴！”何况输了那么多。　“我下得很开心，即便输了也开心！”　阿念理解不了，但觉得他心态倒是真好。阿念把玉夫人说的事告诉了他，子虚立刻反问，“他为什么要见我？”　“你以前没见过他吗？”　子虚用力摇头，“我第一次来你们这儿，也是偶然到此，在这儿我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阿念姑娘你，之后的事阿念姑娘你也都知道。”至今为止，他和朔夜只交过一次手，都没说上过话。　“那你要去见他吗？”　子虚认真思考了片刻后下了决定，“去！”他对朔夜有莫名的兴趣。　阿念并不意外，朔夜身上有一股吸引人的神秘，又问，“你知道他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子虚摇头。　“他出生时被他生母先王妃亲手划破的！之后先王妃疯了，襁褓中的他被先王以天生不祥之罪下令处死！”　子虚惊愕不已。　“之后他怎么活下来的我不知晓，但应该并不轻松。”阿念已是典型发育不良，而朔夜那个模样显然比她更甚。　“去年冬未尽春初来时，他只身闯入王宫，弑父杀母夺得了王位！”阿念说来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但在岳国民间，这段故事里的朔夜早已是了个能使稚子止泣的魔王。　子虚微拧着眉，轻摇了摇头。　阿念并不明白子虚是觉得朔夜可怜，还是觉得他不该这么做，但她也没打算问。　“他很危险，你留心！”　子虚郑重地点头。　朔夜的的危险来自他的强大，阿念承认他的危险性，却并不如普通人那样畏惧他的强大，她挺敬佩他，因为同样被视为天生不祥，她甚至对朔夜还有几分同病相怜的好感。　翌日，天朗气清，碧空如洗，天气好得让阿念这个本地人觉得不可思议。　四人回到了村子，胡玉亲自在村口迎接。　包括最大的那座宅院在内村中近一半的房屋已荡然无存，朔夜和胡玉等人自然分散入住了其余村舍。　待到了朔夜所在的村舍外，胡玉只许子虚一人进，其余人都被他拦在了院外。　胡玉含着笑已做到了尽可能的客气有礼，虚怀真人和玉夫人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阿念也没有，但她就是心里不爽。　子虚临走又回头冲阿念笑着交代道，“放心，我很快回来！”　阿念点了点头，面上扯出了一个笑容。　子虚大步进屋，见前厅无人就转入侧卧，迎面入眼的是一身白衣和那晚被阿念捡到时一样打扮的小兔妖。　小兔妖见到子虚惊讶了一下，“是你！”　这间房没有透光的天窗，唯一的窗户又紧闭着，导致整间房晦暗不清，所以小兔妖一身白衣格外亮眼才能第一眼被看到，而在她身后那一身黑衣隐在阴影中的少年，子虚好不容易才看清了他的存在。　“是我！”子虚对小兔妖招呼了一声，视线却没离开朔夜。　子虚先前并没有太留意朔夜的长相，但对他一身凶煞之气印象尤为深刻，可眼前的朔夜却不可思议的平和，以至于他脸上那一道从右额贯穿至左下颚完全毁掉了他容貌的长疤都并不显得可怕了。　想起阿念所言，子虚仍在心底可惜了一下，如果没有那道疤，这少年该是模样相当出色。　朔夜——朔月无光之夜，他整个人也恰如其名，是浸在黑暗中的深沉和琢磨不透。　子虚和朔夜互相盯着对方好一阵，最终还是子虚先开口，有礼有节道，“在下蓬莱子虚，见过岳国君上！”　朔夜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仍然紧紧地锁着子虚，半晌才轻声喃喃道，“世人说料事如神，但他们不知道神也有料想不到的事！”　子虚听不明白他的话，或者该说是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样的一番话。　小兔妖张嘴欲呼，却没能发出声……　屋内突然稍亮了，一把剑带着金光飞刺向子虚额心——子虚闭上了眼，剑尖抵在他额前，惧怕般震颤不已，须臾后待他睁眼，那剑咻地转折下落插入地面。　重新睁开眼的子虚整个人仿佛熠熠生辉，那双眼却从澄净转为不可明状的幽深。　“你是谁？”小兔妖问。　他的模样还是子虚，却显然已并不是先前那个子虚。　子虚微微笑了，和煦而温柔，如春日暖阳普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