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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分半堂      小说目录      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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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文杨在讲台上往月考成绩单背面涂胶水,老林让他把成绩单贴到教室前面的公告栏上。

    从许文杨右手边到许文杨左手边,同学一个个抻头往前挤。

    “你别挤我!”

    “诶我看看……”

    “有年级排么?”

    “咱们班第谁啊?”

    寂静两三秒,同个人:“是不是应该直接问咱们班第二是谁?”

    考试成绩单下,中不溜秋,眼找不着自己在哪的同学们往往对前排的“构成成分”更感兴趣。

    “班长,主席月考还是年级第吗?”

    许文杨被挤得寸步难行,他往推:“你们让让,贴上再看……薄渐然是第。”

    “年级第一?”

    “不然呢?”许文杨把成绩单啪地按在公告栏上。

    “主席多少分?”

    不用许文杨说,成绩单贴上,众人也瞧见了。

    许文杨:“734。”

    片惊叹:“卧槽??”

    二中月考卷向比市统考卷子难,这次月考理科尤其难,数学卷子是老林亲口盖章了的“有几道题超纲了”的难度,然而就这,还能有人考七百三十多?

    试卷难度直接反馈在班级第二。

    689,年级第七。

    “太牲口了吧?数学满分?”

    “薄渐不直这个分吗?”

    “考六百的时候,他考七百三,考五百五,他还是七百三,这他妈能一样吗??”

    “弟弟,物价上涨是影响不到有钱人的,懂?”

    江淮趴在课桌上,拉了拉兜帽。秋雨一阵冷过阵,面淅淅沥沥地下雨,人声喧哗中也听得见雨水落地的鼓噪。十分适合睡觉。

    星期天打了抑制剂,现在的困倦感十分熟悉。

    想睡觉才是正常,不想睡觉,满门心思全在胡思乱想,听后桌的动静才他妈是十分不正常。

    头顶忽然炸开卫和平的声音:“淮哥,你步了!”

    “……”

    江淮没抬头,伸出只手,做了个滚蛋的手势。

    卫和平又压低声音:“你这回级部前千五了!”

    “……”

    高二级部不到一千六百人,江淮学号1534。

    吊车尾步三十,的确是十分可观的步。级部成绩分布,般有两个地方分差最大,个在年级吊车尾,个在年级第和年级第二之间。

    江淮依旧没抬头,对卫和平竖了根中指,然后:“滚蛋。”

    卫和平这才现江淮说话瓮声瓮气的:“诶?江淮你感冒了?”

    江淮终于“嗯”了声。

    “最近降温,你注意保暖啊。”卫和平说。

    江淮又“嗯”。

    “没发烧吧?”

    “没。”

    江淮都病成这样了,头都抬不起来,卫和平也不好再继续骚扰他:“那你好好休息吧,回去了。”

    卫和平一走,江淮稍稍抬头,抽了张纸巾,藏在兜帽底下擦了擦鼻子酸淌出来的理性眼泪。

    他周六感的冒。托主席的福,他不得不翻窗出去。薄渐房间窗户都朝南,底下就是薄渐家种花花草草树树木木的园圃。

    二楼没多高,江淮就直接跳下去了。

    然后在湿泞泞的草坪上滑了个屁股墩儿。

    自动喷水器正好转过头,又呲了江淮一脸水。

    他仰头,二楼窗边,薄渐低眼望着他,不紧不慢地说:“忘了和你说了,底下路滑,小心摔了。”

    江淮:“……”

    “上来吧,洗个澡……你书包也忘了拿了。”

    “……”

    回来的不是柯瑛,是薄贤。刚刚是保姆来敲的门。

    薄渐在卧室站了两分钟。江淮在他浴室,细微的、湿漉漉的水声。薄渐拉门出去了。

    薄贤仅仅回家停留十来分钟,刚刚薄渐出门,领回个摔了身泥的男孩子的时候他没说话。薄渐下楼,他瞥向儿子:“朋友还是同学?”

    “都是。”薄渐说。

    父亲向比母亲宽容许多……但在关键问题上也针见血许多。从小到大,他第一次见儿子带人回家,薄贤笑了笑:“你喜欢他?”

    薄渐蹙了下眉,没有说话。

    薄贤起身,薄渐如今已经比他这个父亲长得还要高了。

    也比他年轻的时候优秀。

    “那就去追到手。”薄贤说,“别给你爸丢人……alpha不做偷偷暗恋这种事。”

    -

    中午放学。

    江淮还趴在课桌上。班里同学争前恐后地冲出教室,桌椅板凳撞得哐哐响,走廊几乎掀起了风的声音。

    不消十分钟,就又重归安静。

    卫和平早发了条消息:“需要帮你带中午饭吗?”

    江淮慢腾腾坐起来,回:“不用了。”

    教室人差不多走干净了,只有几个勤学好敏的同学在前门门口问化学老师题。

    江淮从桌肚抽出一个牛皮纸袋,袋子里放着叠好了的件上衣和条裤子,江淮起身,拎着纸袋过去,把纸袋又塞了后桌的桌肚。

    但他刚刚直起腰,后门走个人:“你在做什么?”

    江淮扭头,薄渐。

    “还你衣服。”江淮瓮声瓮气地说,又把兜帽沿拉低了些。

    “哦。”薄渐没去碰衣服。

    江淮说:“已经洗过了。”

    在薄渐家洗澡那天,江淮借了薄渐身衣服。

    平常他不觉得薄渐高他多少,但穿上薄渐的衣服,就是没办法像薄渐样把肩宽也撑起来,裤子还长一截。

    薄渐走过来,轻笑道:“你可以不用还的。”

    想让你穿着衣服亲你。

    江淮嗤了声:“不还你留着你衣服干什么?”他插兜转头,“先走了。”

    江淮难得去学校食堂吃了顿饭,吃饭十分钟,排队半小时。

    这效率还没有点外卖快。

    从食堂出来,江淮回了学礼楼,了楼活动室。薄渐给了他把活动室的备用钥匙。

    但江淮没用得上这把钥匙,薄主席比他早到了。

    江淮进门,没多废话,把备用钥匙丢回给薄渐,开了薄渐的电脑:“密码是什么?”但刚说完,江淮皱了皱眉,改口,“你过来输下……”

    薄渐说:“你日后六位。”

    江淮抬头:“什么?”

    薄渐在接水,轻飘飘道:“刚改的,怕你早来用我电脑猜不着密码。”

    江淮:“……”

    江淮不想说话,低回头去,把录音文件拷贝到了薄渐电脑上。

    薄渐用一次性纸杯兑了杯温水递过去:“吃药了么?”

    “吃了。”江淮接了,“谢谢。”

    屋阴雨连绵,但活动室门窗紧闭,还算暖和。江淮今天穿了个兜帽卫衣,始终带着帽子,帽沿很深,低头,薄渐看不见他脸,更看不见他辫子。

    薄渐把江淮帽子拉了下来:“不挡视线么。”

    江淮似乎绷了下,没扭头,又迅速把帽子拉了回去……薄渐按住了江淮的帽子。江淮扭头,有点恼:“松手。”

    薄渐轻轻挑眉:“你哭了?”

    江淮眼梢红,湿漉漉地带着点泪痕和没干的泪水。尽管江淮绷着脸……可这样看上去还是像是被欺负哭了样可怜。

    “没。”薄渐稍松手,江淮就迅速地把帽子拉回去了,“感冒了,鼻子酸。”

    薄渐俯下身:“那你哭过吗?”

    “没。”强者没有泪腺。

    “真的?”

    江淮不耐烦地皱眉:“哭不哭,关你屁事,你站远点,感冒传染。”

    薄渐勾了勾唇角,没有再继续把这个话题聊下去。等江淮把文件拷贝下来,江淮听见薄渐问:“宋俊是双性恋么?”

    对于abo的双性恋界定比较模糊,因为一个oega,无论喜欢alpha还是beta都是正常的,个alpha,喜欢oega和beta也是正常的……双性恋界定不像同性恋样清晰,同性恋是alpha喜欢alpha,oega喜欢oega,也被称为“反信息素恋”,是有悖人类繁殖天性的。

    如果个oega,既是ao恋,又是oo恋,这才算作真正的“双性恋”。

    江淮没有回答。

    许久,他说:“宋俊不是双性恋,只是纯垃圾。”

    江淮点击了录音文件。

    录音只有短短的十三四秒,夹杂着模糊的碰撞的声音、和些难辨的哭声和挣扎声。人声显得已经不太清晰。

    “……都是oega,又标记不了你……张开,让我爽爽,别动!再动一下踹死你!”

    江淮挑开嘴角,却很冷地说:“和喜不喜欢没关系的事,和双性恋有什么关系?”

    录音已经开始自动第二遍播放,江淮关了它。

    他说:“oega十八岁才入发情期,没有情期和信息素的影响……宋俊对oega来说,和beta有什么区别?”

    有时弱者的弱,会充他身上的掩护色。

    薄渐默了半晌。他没再说别的:“这段录音还需要降噪处理下,杂音太多了,很多字听不清楚。”

    江淮神情冷漠,看着电脑:“嗯。”

    活动室门“笃笃笃”轻轻敲了几声。

    薄渐望向江淮。

    江淮起身:“倪黎来了,去开门。”

    门口站着倪黎。她微微低着头,穿着校服,手背在背后,绞在一起。开口时,倪黎声音发抖:“江、江淮。”

    倪黎害怕,但不是怕江淮。

    她不喜欢活动室这个地方。上学期,宋俊也是这样,约她在活动室见面。有段时间,她连从一楼活动室门口走过去,都腿脚软。

    “来吧。”江淮说

    倪黎手指头绞在一起,低着头说:“好。”

    她进门时,才在活动室看见了坐在长桌旁的学生会主席。倪黎然认识薄渐,但她想薄渐并不会认识她,倪黎忐忑地看了眼江淮:“今天是有什么事么?”

    江淮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倪黎开口了,他深呼一口气,拉开把椅子:“先坐吧。”

    倪黎不安地看着江淮,犹犹豫豫地问:“是……和有关系吗?”

    江淮含糊其辞:“差不多。”

    他面想该怎么开口,面把薄主席刚刚接的,他还没动的水随手推给倪黎:“喝水。”

    薄主席瞥了江淮一眼。

    倪黎联想到什么,脸色发白。

    薄渐起身,推给倪黎张纸。

    纸上印着个不认识的女生的个人信息,还有张女生的三寸照片,和她是同龄人。倪黎惊疑不定:“这是什么?”

    薄渐微一笑,开门见山:“宋俊的下个强-暴对象。”

    倪黎下子碰翻了手边的纸杯,脸色苍白。

    “时间在这周周末。”薄渐的嗓音清润而和缓,像是在安抚人,“宋俊约了她星期天单独出来见面……我想宋俊下手的几率很大。”

    倪黎木僵了似的,动不动。

    薄渐说:“宋俊大概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所以这次在校外,想他得手的几率也很大。”

    江淮起身:“薄渐,你别……”

    来找倪黎是为了问她能不能愿意到时候配合警察调查,承认宋俊猥亵过她的这件事……薄渐在这儿说这个干嘛??

    倪黎没有说话。

    薄渐微笑道:“假如她也和你样保持沉默,那就只能等第三个受害人主动开口了。”

    他慢慢地说:“或者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倪黎低着头,肩膀垮了下去。

    江淮站着,继续说也不是,回去坐着不说话也不是。站了半晌,他拉了拉兜帽帽沿。

    薄渐并没有说他,他不见动容地说:“沉默的人有权沉默。但最终他们沉默的代价,都需要替他们出声的人承担。倪黎,你没有权利让别人替你承受任何事。”

    江淮愣了下,皱起眉。

    他原本只想问问倪黎愿不愿意作证,如果不愿意,他努力劝劝倪黎……但如果倪黎坚持拒绝,那他拿她也没办法。但薄渐这么说,就相当于剥夺了倪黎拒绝的权利。

    江淮说不出这种话,也没资格让薄渐换个温和的说法。

    头疼。

    倪黎仍旧一言不,脸色却越来越白。

    江淮没有听出来,但薄渐的弦外之音,倪黎听出来了。

    沉默的代价,需要出声的人承担——

    既在指责如果她不作证,就要让这个就要被侵害的oega为她的粉饰太平承担代价,甚至还有更多的oega,要为前面不肯说话的人承担代价……也在指责她让江淮替她背了所有的担子。

    许久。倪黎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那就不用考虑了。”

    她站起身,低着头把椅子推了回去:“会和家人说一声的……我家人可能会让我转学,所以你们也不用多担心。”

    她向江淮鞠了躬,声音发抖:“谢谢……对不起。”

    江淮懵了下:“转学?”

    倪黎低着头,手指绞得疼:“爸妈都是很传统的人。”

    江淮皱眉:“……连去派出所录口供都不让吗?”

    倪黎抬头:“??”

    她局促地看了眼薄渐,更不安了,她不知道江淮和薄渐说了多少……也可能都说了。“宋俊可能,可能会把的……”

    江淮这才想起来,到底要做什么事都没和倪黎说明白。倪黎来,薄主席就先恐吓了她一通,江淮差点被薄渐这人给带跑偏。

    不就他妈去录个口供吗?有这么麻烦?

    江淮:“……没。你误会了。”

    江淮把计划和倪黎讲了个大概。倪黎的色从惶恐绝望,慢慢变得有点古怪。

    倪黎问:“所以……我去录个口供就好了吗?”

    “可能警察也有别的要求。”

    “但……就这些?”

    江淮:“差不多吧。反正都是宋俊去后的事了。”

    “……”

    倪黎瞟了眼薄主席。

    薄主席翻着书页,岁月静好。

    倪黎小幅度地扯了扯江淮的衣角,心里愧疚,但又不得不小声问:“江淮,那个……你还和别人提起过的事么?”

    薄主席耳朵灵敏,他合上书,不冷不热道:“不是江淮说的。”

    倪黎又被吓哆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薄渐看着,她连扯扯江淮衣角都不敢。

    薄主席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厚厚的书本放在膝盖上:“江淮,过来一下好么?”

    江淮:“?”

    “你怎么不过来?”他问。

    薄主席:“你过来。”

    “……”

    江淮想把薄主席扔到窗去。半分钟,他低头,脸色仿如送葬:“有屁快放。”

    活动室那边还站着不知所措,不时偷偷瞟两眼的倪黎。

    薄主席起身,江淮从低头,到抬头,到稍有仰视。薄渐离他很近,只手把江淮的帽兜兜往后拉了拉,露出江淮的脸,垂下的手碰了碰江淮的,小指轻轻勾缠在他小指上:“去门口等等好么?”

    江淮按住了兜帽,又抽出了手:“操,你……”

    “拉勾,两分钟。”薄渐说。

    江淮被堵住:“……”

    门又合上。

    倪黎僵硬地站着。她有些害怕薄渐……薄渐没有别人说的那么温和礼貌,她反而觉得薄渐压迫性很强。这种压迫性无关alpha的性别。

    薄渐没有向她走过来,也没有看向她,只是侧身把书放回了书柜上。

    放好书,薄渐迈脚向活动室门走来。

    他在倪黎肩旁稍停顿,轻声道:“别缠着江淮,他凭什么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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