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年年纪虽小，但也清楚，她身为太女的十五年中，所拥有的一切荣宠，皆是她的父皇以及忠于东越的臣民所给予的。

    即便宫家无能到这个份上，他们都可以为了朝廷牺牲，那她有什么理由利用特权当一个逃兵呢？

    当然是只有把秘密埋藏在心底。

    周羽心潮滂湃，她自然很能理解林宛卿的想法，因为若换成是她，她也一样会这样选择。与此同时，她又感到些许的懊悔。

    她急切地站起身，将目光投向摇篮里的襁褓，问:“这孩子的名字可取好了？”

    林宛卿不知其意，应道:“还没呢。老大起大名的时候，她父亲没能赶上，老二这回，该交由他父亲来起了。”

    周羽道:“朕原本还想告诉你，你若想让宫家继续延续下去，也没有关系，既然不是你做主，那便算了。反正，朕瞧你们二人这样恩爱，往后定还会再生的。”

    有那么一瞬，林宛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立即向周羽行了礼，略有几分慌张:“陛下的心意，明檀心领了。只是总有言官对这种事过分在意，陛下御宇不久，还是尽量减少朝堂争端为好。”

    周羽严肃了起来，道:“大周建朝至今已逾四年，历经两任皇帝，若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也不配称霸天下。所以，你不必担心会有非议。”

    林宛卿低声应道:“是。”

    周羽在护卫的前后簇拥下离开了，林宛卿抱着玥儿站在廊下，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动。

    ......

    大岭寺。

    鹅毛大雪中，一行人打着灯笼跟随着年迈的主持师父慢慢往一座灯楼行去。

    这场风雪来得突然，自打周羽的轿子停在寺门外就开始狂风大作，雪粒子中甚至夹杂着小块的冰雹，随行的总管太监劝说周羽行轿至灯楼下，却被她拒绝了。

    这位新帝坚定地认为这种举动会冲撞到神明，坚持要下轿徒步行走，只允许宫人在旁为她撑伞，以至于行至灯楼下时，她的衣摆都湿了大半。

    灯楼里的每一层楼都供奉了许多长明灯，比外头暖和了许多。添油的师父看见来客，都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来行以鞠礼。

    主持师父带着周羽沿着楼梯往灯楼上走去，一眼往不到顶的高楼，曲曲叠叠，墙壁上用油彩绘制了许多佛像。走到一处隐蔽狭窄的露台，这里供奉着一座月光菩萨像，菩萨像前摆了一盏青玉莲座长明灯，灯已经灭了，灯盘里只剩下黑乎乎的灯芯和灯油，意味着人已去了许久。

    周羽低头看着这盏不大的青玉莲座长明灯，恍惚间，好像看见了母亲生前曾来此处供奉长明灯的场景。

    只是......为何母亲会选择在大岭寺供奉自己的长明灯，而不在皇家的寺庙宝龙寺？

    主持师父从菩萨像后取出了一个被粗布包裹着的木盒，放在了周羽的手中，行了合十礼，声音苍老却有力:“东西都在此处了，除了四年前宫施主曾来看过一眼后，再无人动过，请施主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