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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了，我装的 第44章 44
好不容易捱到吃完饭,宋明望站在酒店门口等程妄来接，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夜幕降临，街道上霓虹灯闪烁不停。
宋玉兰钻进高彦辰车前再三询问了宋明望自己一个人在家能不能行,要不要他们送他回去。
宋明望拒绝了,撇撇嘴：“有人来接我。”
宋玉兰一时无语,最后只好钻进了车。
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街道上,蒙蒙雨雾被车灯染上金黄色的光,宋明望等的无聊,便开始戴上耳机听课。
程妄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只见他单肩背着书包,看样子是放学后就直接去了兼职，另一只手撑着伞，就在街道另一头的马路口等着红绿灯。
宋明望本来心里想着等会要怎么问程妄篮球赛的事，他是不是有转学的打算。
可真的看见他出现又觉得什么都问不出了。
程妄站在那里等着红绿灯闪烁，不知道注意到了自己没,宋明望发现了他在大多时候表情都是冷冷淡淡，夹杂着几分心不在焉,尤其是在独处的时候，所以别人都很难猜透他的心思。
道路转弯口有刺眼的白炽车灯照射在他身上，他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然后绿灯亮了，程妄迈开长腿朝酒店的方向走来。
他注意到了宋明望,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站在原地不要动。
宋明望看着他穿过细密雨雾和车水马龙，最后缓缓走到自己面前。
即使有雨伞遮挡,可细密雨丝还是打湿了程妄的头发,他肤色偏冷白,此时整个人身上仿佛都带着冷冽湿气。
“等了多久了。”
程妄把伞遮到宋明望头顶上，拉着他下台阶。
“十五分钟零四十三秒。”
程妄挑眉。
宋明望装模作样的敲了敲手腕，仿佛那里有着手表，“下次还可以更快一些。”
程妄毫不客气的屈指弹了弹他的额头，“走不走。”
宋明望还从来没带过任何人回过家，所以进小屋的时候连门卫大爷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他的家在十几楼，宋明望怕高也怕坐电梯，但是当时买房子的时候他年龄小不能阻止宋玉兰，好在这么多年他最后也习惯了。
“到了。”
进屋后宋明望把灯打开，他家的装修采取的也是宋玉兰喜好的轻奢风，到处都收拾的十分整洁干净，就是厨房里稍微乱了些。
“我妈又忘记关电视。”
客厅里电视还在放着韩国的狗血爱情剧，最近宋玉兰看的简直着了魔入了迷，宋明望觉得现在宋玉兰急着找对象陷入爱情，很大程度原因都是看了这些害人不浅的偶像剧，想到这里他恨恨的关上了电视，然后扔掉了遥控器。
程妄正站在他家阳台往下看，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他说的话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忿忿的样子，问了一句：“你和遥控器有仇？”
宋明望瞪了他一眼，然后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心里寻思着要怎么向他开口。
程妄忽然问：“你家卫生间在哪？”
宋明望给他指了指。
“我去冲个澡，很快。”程妄顿了顿，又看着他问：“你有没有干净的衣服。”
宋明望着才注意到他的校服已经湿了一大半，想必是刚才替自己撑伞弄的。
“有，我去给你找。”
宋明望最后找了件自己的t恤和齐膝中裤，t恤是之前不小心买大了他又难得退于是一直留着没穿，没想到最后还有这个用途。
宋明望家洗手间是被磨砂玻璃分成了两个隔间，外面的是盥洗台和洗衣机，里面才是淋浴间。
宋明望敲了敲门，没过一会门便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便伸出一只手。
手上有水珠划落，甚至能够清楚的看见上面隐隐的青筋。
他赶紧把衣服裤子递给了他，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客厅他又给宋玉兰发了个消息，如他所料她真的不回来过夜，说是和高彦辰去夜店蹦迪发泄压力。
宋明望瞪大了眼睛，觉得这个妈当的比他这个儿子还叛逆。
看时间还早他又收拾了一下自己房间，毕竟程妄今天要歇在这里，太乱了影响他的形象。
最后出去时听见卫生间里还有水声，心想他怎么还在洗，都洗了这么久了。
不过这倒忽然提醒他一件事，他得把程妄换下来的衣服藏起来，最好是藏在自己房间里，要是程妄换下来扔洗衣机里了就糟了，明天一早宋玉兰回来肯定会发现的。
心虚的他本能的想隐藏自己带人回来过夜的事，却没想到即使宋玉兰看见了也不会起疑，毕竟又不是女生的衣服。
可没想到刚一打开门他就愣在了原地，只见程妄几乎浑身□□，他的肌肉匀称线条干净，举起衣服时结实的肌肉紧绷看上去极具力量感，他腰间只围着一条松松垮垮的白浴巾，腹沟处隐约可见。
听到开门时的响动，他转头望来，黑沉沉的眼睛十分漂亮，只是此时他明显一怔，随即挑了挑眉。
“不敲门？”
宋明望摆了摆手，结结巴巴道：“我以为你还在洗……”
可这个理由明显不能说服人，程妄不置可否，继续擦干身上水珠，然后不紧不慢的套上t恤。
“还想继续看吗？”程妄手放在腰间的浴巾上，看了一眼愣在原地毫无反应的他。
宋明望回过神来，红着脸呸了一声：“不要脸。”
说着猛的关上门，关上门后又回想起刚才程妄气定神闲的笑，再对比自己的慌张，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于是开始在外面一板一眼的科普着：“人体的肌肉组织不过是……”
“啪—”的一声门被打开了，程妄浑身上下都冒着湿气，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面无表情问：“所以？”
宋明望艰难的完成自己的论证：“…所以我没有害羞。”
程妄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只问道：“我今晚睡哪间屋？”
“和我一间。”
这回程妄是真的看向他了，眼神有些古怪。
宋明望觉得有必要解释：“我家是两室一厅，另一间是我妈的，而我妈明天早上就要回来。”
程妄这才收回视线。
晚上本来就是容易多愁善感的时候，更何况宋明望心里本就藏着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老是睡不着，最后索性开了台灯，准备把程妄从被子里揪起来。
程妄费劲的扒拉开眼皮子，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严肃的盯着自己。
“我们谈谈。”
“明天谈。”程妄又准备翻身，
宋明望揪着他的袖子，皱着小脸说：.不行，不说清楚我睡不着。”
程妄按了按眉心，勉强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你说。”
“你喜欢打篮球是吧。”
“嗯。”
“我听说你有个省级的篮球联赛要参加。”
程妄语气已经有了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想转到附中去？”
程妄挑眉问：“你从哪听说的？”
宋明望见他这样就知道原来真的有那么回事，不由委屈巴巴的瞪着他，但是也不忘回答他的问题。
“办公室里老师说的。”
他瘪着嘴，吸了吸鼻子：“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程妄无声的叹了口气：“我不和你说是因为根本没必要。”
宋明望一怔，眼睛一眨，随即豆大的眼珠从脸上划落。
程妄看他变脸如此快，好气之于又觉得好笑：“你哭什么。”
宋明望连推带踢：“你还问！”
“别闹了。”程妄一把逮住他不安分的手，皱起了眉头。
“你话能不能听我说完。”
宋明望哭的直打嗝：“等我哭会再说。”
程妄按了按额角，叹气：“我说没必要是因为我根本没打算要去。”
“嗝—”
抽噎打嗝声戛然而止，宋明望揉了揉通红的鼻子，眼神怀疑的看着他，闷声问：“真的？”
“嗯。”
“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根本没给我说的机会。”
宋明望又好奇了起来：“为什么不去啊，去那里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你舅舅知道你的打算吗？”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他不知道，我打算找个机会给他说。”
“你舅舅肯定要被气死。”
宋明望咂咂嘴：“而且我觉得他对你挺好。”
“嗯，他是自我妈去世后，为数不多真心关心我的人之一。”
“我怎么没怎么听你说过你爸爸。”
“对他没什么印象。”
“你和他感情不好？”
“宋明望，世界上不是所有家人都是家人。”
宋明望望着天花板，听到他说这话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讷讷说：“我当然知道。”
他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语气有些闷闷的。
“程妄，你是不是很羡慕我家？其实只是看上去那样好罢了。”
程妄皱眉：“怎么了？”
宋明望又把头埋进被窝里不说话了，程妄这回没有依着他，强制性的搬来他的手指，看清他的脸后必有一怔。
“你哭了？”
“没有。”宋明望并没有哭，脸上也没有眼泪，只是眼圈发红。
“到底怎么了？”
“程妄，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我其实有个妹妹的。”
“然后呢？”
“死了。”
宋明望比划了一下：“这么小，大概几个月大，她是早产下来的，身体太弱了。”
“然后我妈生病了，专业名字应该是产后抑郁症，生物学上来解释是激素分泌紊乱导致的一种病。”
程妄已经隐隐猜到了之后发的事，哑声问：“后来呢？”
宋明望语气有些颤：“然后我在睡觉的时候，她想用被子蒙住我的头。”
“我记得当时外面在打雷，我很害怕，想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不过她很快就缩回了手，把枕头移开了，然后抱着我哭。”
“我知道她是生病了，我爸爸老因为我打她，她才会那么做，所以我没有生她的气。”
程妄沉默无言，翻身伸手将他揽入怀里，下颔抵住了他的头顶，嗯了一声。
“是因为生病，对不对？宋明望迫切想要寻求他人认同，抬头望着他。
程妄拍了拍他的背，沉默不语。
“其实我妈当时早产也是因为我爸打她。”宋明望回忆起了一些很不好的事，心情低落。
程妄终于开口了，只听他沉声说：“你当时多大。”
“三岁多。”
程妄无言的看了一眼他：“……”
“你那眼神什么意思。”宋明望想要去揪他的脸，“你以为我想记住吗？我是天才还不明白吗？而且那时我差十二天就满四岁了。”
他又有些沮丧地说：“唯独在这方面我希望我记忆力没那么好。”
程妄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枕着脑袋，神情淡淡的。
“我妈妈对我好不光是因为愧疚对不对。”
宋明望的爸爸是在他九岁的时候去世，从那以后他就和他妈妈一起生活，至少日子过的比他爸在时要轻松许多。
程妄垂眼看他，说道：“别胡思乱想，如果不爱你怎么会做到她那样。”
这话他没有说谎，如果不是真的爱宋明望，宋玉兰作为母亲，不会为他做到事无巨细，不管从哪里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爱宋明望的。
宋明望得到满意答复后终于不再折腾了，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距离期中考还有一个月，班上的气氛都开始紧张了起来，连升旗仪式大家都在带着随身记疯狂背，阳台上也少了平时爱打闹的人，要么都在办公室背书，要么在教室里拼命做题。
唯独宋明望一人十分悠闲，他一边吃着零食一边慢悠悠的做着题。
田猛猛从办公室背完英语回来，看见宋明望对样子，有气无力的说：“我恨学霸。”
“背过关了吗？”他的同桌关心他。
“别说了，翠花太狠了，让我背完作文不说，还抽查听写了四个单元的单词，错一个抄一篇。”
“你错了多少？”
“一个本子的量吧。”
“……”
唐覃也在埋头看书，本来他不怎么在乎成绩的，但是班上的气氛感染起了他，就他不看书的话好像就是异类，临时抱佛脚也要抱一抱，最可怕的是连程妄都开始学习了。
“妄哥，你不能背叛我们倒十的同志啊，没有你我又得往后退一名。”
程妄说：“我记得之前也是我排在你前面吧。”
唐覃讪笑说：“能不能给点面子。”
程妄笑：“快去看书吧，要是你一个人拉低了班上平均分，你看老郭怎么找你算账。”
程妄看书并不是像他们一样把书全部过一遍，而是自己归纳勾重点，然后针对自己薄弱点开始练题。
他的英语比较差，尤其是完形填空，有时能错七八个。
“操。”
听到程妄说话，宋明望探头过来，“怎么了？哪道题不会做，我看看。”
“没什么。”
“那你怎么…”
程妄面无表情：“就是觉得出题人有毛病。”
“……”
宋明望帮他看了一遍完形填空，程妄词汇量不怎么大，但是他比较擅长联合语境再加上语感不错，差不多都能猜个**不离十。
“这道题你都已经排除a和c了，就在bd里选错了，sequence是……”
他讲完也不知道程妄听进去没有，程妄的英语本来就是及格线往上一点的水平，平时一百五十分的卷子能够考一百一十分左右，扣分最多的就是和完型，改错题还有作文什么的几乎都是班上最高分。
“冲冲冲，这张卷子做完再做一张，我可以把你的资料给你。”
程妄拧眉拒绝：“不用了，我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宋明望语重心长的教育他：“学习没有差不多，只有全力以赴。”
他当初刚转来的第一次考试就成了年级第一，在三中历届学生中缔造了不可复制的神话，几乎科科满分的成绩。
连校长都眼熟他了，有时偶然巡逻转教室看见他，还会一脸慈祥笑着点头朝他打招呼。
“白致，下节课音乐课，我们要换教室。”田猛猛穿过过道去接水，看见他想到他刚转学便提醒了他一声。
白致正在做题，听到这里笑着朝他道了谢。
“谁在过道上摆了这么多书，我都没办法落脚了。”田猛猛拿着水杯费力的想要跨过去。
宋明望嘴巴里含着饼干，举手道：“我的。”
因为他的座位靠里，靠着过道的位置是程妄，他不好迈出去收，于是拉了拉程妄的袖子，因为嘴巴里含着东西，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程妄你帮我收一下。”
田猛猛立刻看向程妄，心道不会吧，果然下一秒便看见程妄有了动作，虽然只是伸腿把摆在过道的书往里踢了踢。
但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程妄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竟然会乖乖照做。
宋明望看他举动还不满，“你能不能对人类进步的阶梯温柔一点。”
程妄面无表情：“你在说什么。”
“你踢的不是书，是知识。”
程妄又要把书踢回去，宋明望见状连忙制止认错。
白致看着这一幕，神情有些复杂。
音乐课是在四楼小教室上，负责弹琴的是个年轻老师，宋明望拿着音乐书翻着试着唱了几句，旁边的田猛猛听着脸色有些诡异。
“好了。”音乐老师教完一首，准备抽人起来试着唱一下。
班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的低着脑袋装作看书，想要避开她的视线，只有宋明望无知无畏的盯着她看，坐的端端正正。
“好，就你了。”
音乐老师指了指他，然后试音弹了几个键，便开始起整首歌的头。
宋明望干咳了几声，酝酿了感情，便敞开喉咙开始唱了起来。
刚唱了几个音符，便听到音乐老师手下的琴音抖了抖。
一曲唱完后迎接他的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宋明望同学，我想问你是怎么完美的避开所有的音准的。”
宋明望怔了怔，随即认真回答：“自然而然的。”
随即人群中传来善意的哄笑声，唐覃努力憋笑，朝着他比了个牛逼的手势。
白致也跟着笑，不过比起别人，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别的什么意味。
下课后白致和班上几个男生走在一起，每个班的学生都有自己的小团体，不过这是一种正常的现象，又不是为了排挤孤立别人才拉帮结派的小团体，而是合得来的人自然而然就一起玩显得关系更近一些。
白致在班上人缘不错，大家平时都很照顾他，不管去哪里都不会让他孤单一个人，同样是转学生，比起宋明望当初，他要好得太多了。
“明望转学有一年吗？”
“没有吧，半年应该是有的。”
“原来是这样，我看她和大家相处的很自然，好像已经彻底融入进了这个集体才这么问的。”
“没有，他刚转来的时候班上都没什么人和他玩，现在才好了许多。”
“真的吗？可我看大家好像都很喜欢他，尤其是程妄同学。”
“他们两个是同桌嘛，关系自然比其他人要好一些。”
白致哦了一声，没说话了。
宋明望回教室后，看见唐覃他们正在讨论理想型的话题，他当没听到一样坐回位置埋头做题。
程妄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出来，手肘微微屈起想要遮挡住窗户外透进来刺眼的光线。
“做题了做题了。”宋明望像是丝毫不会感觉到疲惫，永远精神抖擞，“快点，我们来比赛做数学，这个你也擅长。”
程妄终于撑着脑袋抬起了头，眼睛半睁不睁，眼皮子耸拉着，恨不得将起床气三个字写在脸上。
这时唐覃他们聊天的话题已经从理想型谈论到以后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最好，
唐覃：“我大学就想结婚，以后生一男一女最好。”
许宿：“我还没有这个打算。”
刘萧思：“这个肯定要工作稳定了再说吧。”
冯放：“我不想结婚，以后干脆一辈子单着算了，女人又麻烦又矫情。”
宋明望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他：“你看别人这样，别人看你还又普通又自恋。”
“你什么意思？”
宋明望以为他真的听不懂，耐心解释说：“字面意思。”
看又要吵起来了，唐覃觉得头疼，连忙转移话题。
“明望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宋明望回答：“我也不想结婚。”
顿了顿，又挺了挺小胸板，一脸骄傲说：“可我以后要为国家做贡献的，我的优秀基因可不能浪费。”
刘萧思笑，语气有些怪不舒服：“那还不是要和女的结婚。”
宋明望连连摇头，一脸“你错了”的欠揍表情。
“不不不，我要去捐献精子为优秀基因传承出力，以后……”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只能发出呜呜声，因为程妄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
“……”
宋玉兰钻进高彦辰车前再三询问了宋明望自己一个人在家能不能行,要不要他们送他回去。
宋明望拒绝了,撇撇嘴：“有人来接我。”
宋玉兰一时无语,最后只好钻进了车。
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街道上,蒙蒙雨雾被车灯染上金黄色的光,宋明望等的无聊,便开始戴上耳机听课。
程妄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只见他单肩背着书包,看样子是放学后就直接去了兼职，另一只手撑着伞，就在街道另一头的马路口等着红绿灯。
宋明望本来心里想着等会要怎么问程妄篮球赛的事，他是不是有转学的打算。
可真的看见他出现又觉得什么都问不出了。
程妄站在那里等着红绿灯闪烁，不知道注意到了自己没,宋明望发现了他在大多时候表情都是冷冷淡淡，夹杂着几分心不在焉,尤其是在独处的时候，所以别人都很难猜透他的心思。
道路转弯口有刺眼的白炽车灯照射在他身上，他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然后绿灯亮了，程妄迈开长腿朝酒店的方向走来。
他注意到了宋明望,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站在原地不要动。
宋明望看着他穿过细密雨雾和车水马龙，最后缓缓走到自己面前。
即使有雨伞遮挡,可细密雨丝还是打湿了程妄的头发,他肤色偏冷白,此时整个人身上仿佛都带着冷冽湿气。
“等了多久了。”
程妄把伞遮到宋明望头顶上，拉着他下台阶。
“十五分钟零四十三秒。”
程妄挑眉。
宋明望装模作样的敲了敲手腕，仿佛那里有着手表，“下次还可以更快一些。”
程妄毫不客气的屈指弹了弹他的额头，“走不走。”
宋明望还从来没带过任何人回过家，所以进小屋的时候连门卫大爷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他的家在十几楼，宋明望怕高也怕坐电梯，但是当时买房子的时候他年龄小不能阻止宋玉兰，好在这么多年他最后也习惯了。
“到了。”
进屋后宋明望把灯打开，他家的装修采取的也是宋玉兰喜好的轻奢风，到处都收拾的十分整洁干净，就是厨房里稍微乱了些。
“我妈又忘记关电视。”
客厅里电视还在放着韩国的狗血爱情剧，最近宋玉兰看的简直着了魔入了迷，宋明望觉得现在宋玉兰急着找对象陷入爱情，很大程度原因都是看了这些害人不浅的偶像剧，想到这里他恨恨的关上了电视，然后扔掉了遥控器。
程妄正站在他家阳台往下看，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他说的话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忿忿的样子，问了一句：“你和遥控器有仇？”
宋明望瞪了他一眼，然后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心里寻思着要怎么向他开口。
程妄忽然问：“你家卫生间在哪？”
宋明望给他指了指。
“我去冲个澡，很快。”程妄顿了顿，又看着他问：“你有没有干净的衣服。”
宋明望着才注意到他的校服已经湿了一大半，想必是刚才替自己撑伞弄的。
“有，我去给你找。”
宋明望最后找了件自己的t恤和齐膝中裤，t恤是之前不小心买大了他又难得退于是一直留着没穿，没想到最后还有这个用途。
宋明望家洗手间是被磨砂玻璃分成了两个隔间，外面的是盥洗台和洗衣机，里面才是淋浴间。
宋明望敲了敲门，没过一会门便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便伸出一只手。
手上有水珠划落，甚至能够清楚的看见上面隐隐的青筋。
他赶紧把衣服裤子递给了他，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客厅他又给宋玉兰发了个消息，如他所料她真的不回来过夜，说是和高彦辰去夜店蹦迪发泄压力。
宋明望瞪大了眼睛，觉得这个妈当的比他这个儿子还叛逆。
看时间还早他又收拾了一下自己房间，毕竟程妄今天要歇在这里，太乱了影响他的形象。
最后出去时听见卫生间里还有水声，心想他怎么还在洗，都洗了这么久了。
不过这倒忽然提醒他一件事，他得把程妄换下来的衣服藏起来，最好是藏在自己房间里，要是程妄换下来扔洗衣机里了就糟了，明天一早宋玉兰回来肯定会发现的。
心虚的他本能的想隐藏自己带人回来过夜的事，却没想到即使宋玉兰看见了也不会起疑，毕竟又不是女生的衣服。
可没想到刚一打开门他就愣在了原地，只见程妄几乎浑身□□，他的肌肉匀称线条干净，举起衣服时结实的肌肉紧绷看上去极具力量感，他腰间只围着一条松松垮垮的白浴巾，腹沟处隐约可见。
听到开门时的响动，他转头望来，黑沉沉的眼睛十分漂亮，只是此时他明显一怔，随即挑了挑眉。
“不敲门？”
宋明望摆了摆手，结结巴巴道：“我以为你还在洗……”
可这个理由明显不能说服人，程妄不置可否，继续擦干身上水珠，然后不紧不慢的套上t恤。
“还想继续看吗？”程妄手放在腰间的浴巾上，看了一眼愣在原地毫无反应的他。
宋明望回过神来，红着脸呸了一声：“不要脸。”
说着猛的关上门，关上门后又回想起刚才程妄气定神闲的笑，再对比自己的慌张，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于是开始在外面一板一眼的科普着：“人体的肌肉组织不过是……”
“啪—”的一声门被打开了，程妄浑身上下都冒着湿气，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面无表情问：“所以？”
宋明望艰难的完成自己的论证：“…所以我没有害羞。”
程妄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只问道：“我今晚睡哪间屋？”
“和我一间。”
这回程妄是真的看向他了，眼神有些古怪。
宋明望觉得有必要解释：“我家是两室一厅，另一间是我妈的，而我妈明天早上就要回来。”
程妄这才收回视线。
晚上本来就是容易多愁善感的时候，更何况宋明望心里本就藏着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老是睡不着，最后索性开了台灯，准备把程妄从被子里揪起来。
程妄费劲的扒拉开眼皮子，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严肃的盯着自己。
“我们谈谈。”
“明天谈。”程妄又准备翻身，
宋明望揪着他的袖子，皱着小脸说：.不行，不说清楚我睡不着。”
程妄按了按眉心，勉强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你说。”
“你喜欢打篮球是吧。”
“嗯。”
“我听说你有个省级的篮球联赛要参加。”
程妄语气已经有了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想转到附中去？”
程妄挑眉问：“你从哪听说的？”
宋明望见他这样就知道原来真的有那么回事，不由委屈巴巴的瞪着他，但是也不忘回答他的问题。
“办公室里老师说的。”
他瘪着嘴，吸了吸鼻子：“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程妄无声的叹了口气：“我不和你说是因为根本没必要。”
宋明望一怔，眼睛一眨，随即豆大的眼珠从脸上划落。
程妄看他变脸如此快，好气之于又觉得好笑：“你哭什么。”
宋明望连推带踢：“你还问！”
“别闹了。”程妄一把逮住他不安分的手，皱起了眉头。
“你话能不能听我说完。”
宋明望哭的直打嗝：“等我哭会再说。”
程妄按了按额角，叹气：“我说没必要是因为我根本没打算要去。”
“嗝—”
抽噎打嗝声戛然而止，宋明望揉了揉通红的鼻子，眼神怀疑的看着他，闷声问：“真的？”
“嗯。”
“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根本没给我说的机会。”
宋明望又好奇了起来：“为什么不去啊，去那里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你舅舅知道你的打算吗？”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他不知道，我打算找个机会给他说。”
“你舅舅肯定要被气死。”
宋明望咂咂嘴：“而且我觉得他对你挺好。”
“嗯，他是自我妈去世后，为数不多真心关心我的人之一。”
“我怎么没怎么听你说过你爸爸。”
“对他没什么印象。”
“你和他感情不好？”
“宋明望，世界上不是所有家人都是家人。”
宋明望望着天花板，听到他说这话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讷讷说：“我当然知道。”
他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语气有些闷闷的。
“程妄，你是不是很羡慕我家？其实只是看上去那样好罢了。”
程妄皱眉：“怎么了？”
宋明望又把头埋进被窝里不说话了，程妄这回没有依着他，强制性的搬来他的手指，看清他的脸后必有一怔。
“你哭了？”
“没有。”宋明望并没有哭，脸上也没有眼泪，只是眼圈发红。
“到底怎么了？”
“程妄，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我其实有个妹妹的。”
“然后呢？”
“死了。”
宋明望比划了一下：“这么小，大概几个月大，她是早产下来的，身体太弱了。”
“然后我妈生病了，专业名字应该是产后抑郁症，生物学上来解释是激素分泌紊乱导致的一种病。”
程妄已经隐隐猜到了之后发的事，哑声问：“后来呢？”
宋明望语气有些颤：“然后我在睡觉的时候，她想用被子蒙住我的头。”
“我记得当时外面在打雷，我很害怕，想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不过她很快就缩回了手，把枕头移开了，然后抱着我哭。”
“我知道她是生病了，我爸爸老因为我打她，她才会那么做，所以我没有生她的气。”
程妄沉默无言，翻身伸手将他揽入怀里，下颔抵住了他的头顶，嗯了一声。
“是因为生病，对不对？宋明望迫切想要寻求他人认同，抬头望着他。
程妄拍了拍他的背，沉默不语。
“其实我妈当时早产也是因为我爸打她。”宋明望回忆起了一些很不好的事，心情低落。
程妄终于开口了，只听他沉声说：“你当时多大。”
“三岁多。”
程妄无言的看了一眼他：“……”
“你那眼神什么意思。”宋明望想要去揪他的脸，“你以为我想记住吗？我是天才还不明白吗？而且那时我差十二天就满四岁了。”
他又有些沮丧地说：“唯独在这方面我希望我记忆力没那么好。”
程妄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枕着脑袋，神情淡淡的。
“我妈妈对我好不光是因为愧疚对不对。”
宋明望的爸爸是在他九岁的时候去世，从那以后他就和他妈妈一起生活，至少日子过的比他爸在时要轻松许多。
程妄垂眼看他，说道：“别胡思乱想，如果不爱你怎么会做到她那样。”
这话他没有说谎，如果不是真的爱宋明望，宋玉兰作为母亲，不会为他做到事无巨细，不管从哪里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爱宋明望的。
宋明望得到满意答复后终于不再折腾了，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距离期中考还有一个月，班上的气氛都开始紧张了起来，连升旗仪式大家都在带着随身记疯狂背，阳台上也少了平时爱打闹的人，要么都在办公室背书，要么在教室里拼命做题。
唯独宋明望一人十分悠闲，他一边吃着零食一边慢悠悠的做着题。
田猛猛从办公室背完英语回来，看见宋明望对样子，有气无力的说：“我恨学霸。”
“背过关了吗？”他的同桌关心他。
“别说了，翠花太狠了，让我背完作文不说，还抽查听写了四个单元的单词，错一个抄一篇。”
“你错了多少？”
“一个本子的量吧。”
“……”
唐覃也在埋头看书，本来他不怎么在乎成绩的，但是班上的气氛感染起了他，就他不看书的话好像就是异类，临时抱佛脚也要抱一抱，最可怕的是连程妄都开始学习了。
“妄哥，你不能背叛我们倒十的同志啊，没有你我又得往后退一名。”
程妄说：“我记得之前也是我排在你前面吧。”
唐覃讪笑说：“能不能给点面子。”
程妄笑：“快去看书吧，要是你一个人拉低了班上平均分，你看老郭怎么找你算账。”
程妄看书并不是像他们一样把书全部过一遍，而是自己归纳勾重点，然后针对自己薄弱点开始练题。
他的英语比较差，尤其是完形填空，有时能错七八个。
“操。”
听到程妄说话，宋明望探头过来，“怎么了？哪道题不会做，我看看。”
“没什么。”
“那你怎么…”
程妄面无表情：“就是觉得出题人有毛病。”
“……”
宋明望帮他看了一遍完形填空，程妄词汇量不怎么大，但是他比较擅长联合语境再加上语感不错，差不多都能猜个**不离十。
“这道题你都已经排除a和c了，就在bd里选错了，sequence是……”
他讲完也不知道程妄听进去没有，程妄的英语本来就是及格线往上一点的水平，平时一百五十分的卷子能够考一百一十分左右，扣分最多的就是和完型，改错题还有作文什么的几乎都是班上最高分。
“冲冲冲，这张卷子做完再做一张，我可以把你的资料给你。”
程妄拧眉拒绝：“不用了，我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宋明望语重心长的教育他：“学习没有差不多，只有全力以赴。”
他当初刚转来的第一次考试就成了年级第一，在三中历届学生中缔造了不可复制的神话，几乎科科满分的成绩。
连校长都眼熟他了，有时偶然巡逻转教室看见他，还会一脸慈祥笑着点头朝他打招呼。
“白致，下节课音乐课，我们要换教室。”田猛猛穿过过道去接水，看见他想到他刚转学便提醒了他一声。
白致正在做题，听到这里笑着朝他道了谢。
“谁在过道上摆了这么多书，我都没办法落脚了。”田猛猛拿着水杯费力的想要跨过去。
宋明望嘴巴里含着饼干，举手道：“我的。”
因为他的座位靠里，靠着过道的位置是程妄，他不好迈出去收，于是拉了拉程妄的袖子，因为嘴巴里含着东西，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程妄你帮我收一下。”
田猛猛立刻看向程妄，心道不会吧，果然下一秒便看见程妄有了动作，虽然只是伸腿把摆在过道的书往里踢了踢。
但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程妄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竟然会乖乖照做。
宋明望看他举动还不满，“你能不能对人类进步的阶梯温柔一点。”
程妄面无表情：“你在说什么。”
“你踢的不是书，是知识。”
程妄又要把书踢回去，宋明望见状连忙制止认错。
白致看着这一幕，神情有些复杂。
音乐课是在四楼小教室上，负责弹琴的是个年轻老师，宋明望拿着音乐书翻着试着唱了几句，旁边的田猛猛听着脸色有些诡异。
“好了。”音乐老师教完一首，准备抽人起来试着唱一下。
班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的低着脑袋装作看书，想要避开她的视线，只有宋明望无知无畏的盯着她看，坐的端端正正。
“好，就你了。”
音乐老师指了指他，然后试音弹了几个键，便开始起整首歌的头。
宋明望干咳了几声，酝酿了感情，便敞开喉咙开始唱了起来。
刚唱了几个音符，便听到音乐老师手下的琴音抖了抖。
一曲唱完后迎接他的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宋明望同学，我想问你是怎么完美的避开所有的音准的。”
宋明望怔了怔，随即认真回答：“自然而然的。”
随即人群中传来善意的哄笑声，唐覃努力憋笑，朝着他比了个牛逼的手势。
白致也跟着笑，不过比起别人，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别的什么意味。
下课后白致和班上几个男生走在一起，每个班的学生都有自己的小团体，不过这是一种正常的现象，又不是为了排挤孤立别人才拉帮结派的小团体，而是合得来的人自然而然就一起玩显得关系更近一些。
白致在班上人缘不错，大家平时都很照顾他，不管去哪里都不会让他孤单一个人，同样是转学生，比起宋明望当初，他要好得太多了。
“明望转学有一年吗？”
“没有吧，半年应该是有的。”
“原来是这样，我看她和大家相处的很自然，好像已经彻底融入进了这个集体才这么问的。”
“没有，他刚转来的时候班上都没什么人和他玩，现在才好了许多。”
“真的吗？可我看大家好像都很喜欢他，尤其是程妄同学。”
“他们两个是同桌嘛，关系自然比其他人要好一些。”
白致哦了一声，没说话了。
宋明望回教室后，看见唐覃他们正在讨论理想型的话题，他当没听到一样坐回位置埋头做题。
程妄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出来，手肘微微屈起想要遮挡住窗户外透进来刺眼的光线。
“做题了做题了。”宋明望像是丝毫不会感觉到疲惫，永远精神抖擞，“快点，我们来比赛做数学，这个你也擅长。”
程妄终于撑着脑袋抬起了头，眼睛半睁不睁，眼皮子耸拉着，恨不得将起床气三个字写在脸上。
这时唐覃他们聊天的话题已经从理想型谈论到以后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最好，
唐覃：“我大学就想结婚，以后生一男一女最好。”
许宿：“我还没有这个打算。”
刘萧思：“这个肯定要工作稳定了再说吧。”
冯放：“我不想结婚，以后干脆一辈子单着算了，女人又麻烦又矫情。”
宋明望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他：“你看别人这样，别人看你还又普通又自恋。”
“你什么意思？”
宋明望以为他真的听不懂，耐心解释说：“字面意思。”
看又要吵起来了，唐覃觉得头疼，连忙转移话题。
“明望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宋明望回答：“我也不想结婚。”
顿了顿，又挺了挺小胸板，一脸骄傲说：“可我以后要为国家做贡献的，我的优秀基因可不能浪费。”
刘萧思笑，语气有些怪不舒服：“那还不是要和女的结婚。”
宋明望连连摇头，一脸“你错了”的欠揍表情。
“不不不，我要去捐献精子为优秀基因传承出力，以后……”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只能发出呜呜声，因为程妄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
“……”